第四十九章 调动
魏玺烟让人送来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工具，不外是公主府里自个做的一些吃食。
今日是腊祭，临近年关；凭据流传下来的老规则，是日除了拜神敬祖，还得一户人家坐在一处吃顿全席饭，以期来年丰收祥瑞等等。
但虞铮身在大营，军务繁忙，抽不开身回府，或者去见长公主。
于是，内侍叶喜这就来了。
他很有幸，刚刚入宫不久，就被内府的人部署去了长公主身边。
这可是个当差的好去处。
若是好好体现，他不愁有一日不能出人头地。
“烦请大人回去时转告一声，殿下的心意虞某领了。只是近来军中事务繁多，铮他日再去贵寓向殿下请安。”
“无妨。将军有所不知，来时殿下也付托过，将军连日有军务在身，请安便可一概免了。”
“多谢公主，只是礼不行废。”虞铮沉声回覆。
很快，叶喜就要告辞了，说不得公主府那边还等着他去当差呢。
虞湛拿着几吊钱，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了军营。
“更深露重，大人路上小心，不如我找一队人马护送？”
叶喜急遽摆手：“诶，本就是为主子服务，无需如此。将军身前少不得人，使君照旧快些留步吧。”
说着，他就转身带着公主府的车马离开了，也未曾收下那几吊钱。
自己这是第一次出头替公主殿下做事，将军的赏钱他可不能收。
以厥后日方长。
更况且，赏钱虽然拿得起，他却纷歧定留得起。拿了也是白拿。
叶喜回到公主府，几句话就向主子禀明了情况。
魏玺烟瞧着他一副机敏劲儿，事情办得也妥当，便让沐月去拿了赏钱给他。而这次叶喜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究竟殿下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你去时可瞧了，将军在忙些什么？”
“奴不敢细看，不外那时将军还未歇息，应当是忙于公干。”
“好，你且去吧。”魏玺烟轻轻摆了摆手。
“是。”叶喜退了出去。
烛火里的数根灯芯摇摇曳曳，魏玺烟便让身侧的宫女拿来铁制的交刀，去掉了些许。
“多出来的军费开支，有时就好比这烛灯里的芯子。若是不去除一二，几多有些糜费了。”
“哦。”沐月这才似有所悟。难怪今日会有容家的人来给殿下送消息呢，北军之中定然也有容府的线人。
“可惜有些阻力，将军要做的事，近日里怕是不成了。”
不仅仅是虞铮，也是陛下。
革新军法，说着容易，做起不易。
各个文官武将之间的关系错综庞大，利益冲突皆是在所难免。更不要说，另有杜宜光这个老狐狸在暗处窥伺。他若是想要搅局，亦非没可能之事。
不外，即便明知此事暂时做不成，该提的照旧要提一提的。
须知敲山震虎，也是兵家战略嘛。
况且，军费裁不成，另有一条路可走。
赶人呗。
究竟只有拔出了钉子，才好做事。至于那些碍眼的工具，就该早早除掉。
——
很快，一场不大不小的官职调动就在北军之中悄悄展开了。
正可谓是：旦夕之间风云变，几人欢喜几人愁。
虞铮敏捷地撤下部曲中的某些蛀虫。
取而代之的，是不少远离权贵中心的生面孔。
这些从底层爬上来的新人并无基本，总比各方塞过来的探子要强得多。
若他们有一身真本事，虞铮自然会提拔。
在他看来，军功才是硬拳头。此外什么家世、配景，他向来不甚看重。
就拿副将虞湛来说，此人虽是姓虞，却同虞家没有半分的血亲。
昔日在北疆，他曾是个孤苦伶仃、无父无母的几岁孩童。之后，是虞铮的父亲率军经过荒村时，将他带了回去。而那时因为连年征战，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最终只剩下了他自己。
其时的破虏将军虞伯勋把他带了回去，发现他挺有习武的禀赋，就让他跟在虞铮身边做了一个陪练的武随，还为他取了正式的名姓。
久而久之，他便成了虞铮最倚重的心腹——亦是军中有口皆称的虞副将。
其实凭虞湛的本事，统率军中一部、做一名校尉，也是够格的。只是他自己不愿而已。
满打满算，他跟在虞铮身边已经有了十七年之久。这十七年里，两人风来雨去、赴汤蹈火；虽无半点血缘，却早已是至亲兄弟。
“入朝为官，虽然能封侯拜相；但是跟在令郎你的身边，才气令己心安。”那时的虞湛如是说。
原本，他不说还好，如此一说，马上让虞铮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无比奇怪，甚至是有些诡异。
虞湛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神情颇为尴尬。
令郎总不是误会了什么吧？他可没那个意思啊！！
“令郎，您，您可千万别多想啊。属下真的只喜欢女子！”虞湛解释道。
希望令郎不要以为他有龙阳之好。
他只是纯纯地当令郎是手足兄长。
“滚！”虞铮皱着眉头将他骂了出去。
“得嘞！”虞湛圆溜地退了出去。
——
虞铮是腊月十九才到公主府去请安的。
昨日大雪下了整夜，今早雪停之后，几名家仆拿着竹帚清扫着府门前的积雪；一转眼，就望见不远处漫步走来一匹棕色骏马。而那马上之人，不是虞铮又能是谁。
上将军出门经常骑马，少少搭车。而且虞铮的那匹爱马踏霜，公主府的下人们都识得。
门口的守卫一见来人，急遽笑脸相迎。
“上将军来了，奴才马上让人去通报。”
虞铮行至门前下了马，周围立刻就有仆从接过缰绳，牵着马去了马厩。
而正堂的魏玺烟听说虞铮来了，缩在被褥里连眼睛也没睁一下。
这么冷的天儿，还得是窝在榻上最舒服。
“将军来的不巧，殿下现在还未起身呢。”采星端着漆盘走了过来，“今日天冷，将军饮些热参汤驱驱寒吧。”
虞铮微微颔首，接过侍女呈递的汤碗，轻轻抿了一口。
内房之中，魏玺烟披着厚厚的袍子、捧着手炉，已经从榻上直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