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为什么没允许他？

　　慕昭昭道：

　　“我想借南秀士的画像一用。”

　　南秀士是他的生母，即便不亲近，她的画像，夜无殇应该有吧？

　　夜无殇的五指蜷了蜷，似乎有些犹豫。

　　片刻之后，他走到书架前，从最上方拿下一个狭长的盒子，很随意的递到了慕昭昭手里。

　　慕昭昭双手接过。

　　盒子上落满了灰尘，被他放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角落。

　　可见他对南秀士这个生母，并不尊重。

　　即便死后，也没有获得他的珍惜。

　　就像何东良说的，在南秀士死后，不知皇上与夜无殇说了什么，让他连报仇的心思都没有，乖乖离开了皇宫。

　　也许皇上那天对他说的话，就是让他对南秀士情感终结的原因。

　　“多谢王爷，妾用完之后立刻送还。”

　　又说：

　　“忌日那天，妾需要师兄助一臂之力，王爷可否允许师兄明日就进府，妾想先做些铺垫。”

　　夜无殇问：

　　“如何铺垫？”

　　慕昭昭说：

　　“妾想让师兄扮成游历四方的仙道，能助冤魂申冤。

　　“而王爷见阮娘子日夜念经辛苦，便想让仙道做一场法事，助南秀士的冤魂早登极乐。

　　“此事还需王爷配合，明日亲自把仙道带到阮娘子面前。”

　　一个仙道，做一场法事，就能让阮娘说出深埋心底十年的真相？

　　夜无殇有些不信。

　　无非是些装神弄鬼的花招，阮娘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并欠好乱来。

　　但他既然允许了慕昭昭，就会配合她。

　　“好，明日本王派人去接仙道进府，其他的，交给你。”

　　“是，多谢王爷。”

　　她又说：

　　“另有一事，需要王爷相助。”

　　夜无殇不说话，只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慕昭昭道：

　　“妾让师兄寻了两块磁石，能否请王爷派人事先安置在南秀士的墓地里？”

　　夜无殇虽然不知道她需要磁石做什么，但也是一口允许下来。

　　她总是个有想法的人。

　　需要夜无殇资助的事情都一一部署妥当，慕昭昭也不想多留。

　　“多谢王爷。”

　　福了一福，她转身欲走。

　　“宫飞掣——”

　　夜无殇却突然开口。

　　“为什么没允许他？”

　　慕昭昭脚步顿住。

　　她以为，他不会问。

　　或者说，他们之间不应聊这么私人的话题。

　　他也不应体贴这个。

　　她允许与否，她未来嫁给谁，与他有何关连？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也不知道他想获得什么样的答案。

　　但她却牢牢记得他的话，她不配。

　　只道：

　　“因为妾有自知之明，我不配。与其问我，王爷不如问问宫将军，为何要这么做。”

　　她离开了飞鸿轩。

　　望着她倔犟绝然的背影，夜无殇的心脏一阵紧缩。

　　这种陌生的感受让他感应不适。

　　尤其是那句“我不配”，她用他的原话，捅了他一刀。

　　他握紧了拳头，急躁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转身踹翻了旁边的一个花盆架，巨大的碎裂声响让他越发心烦意乱。

　　冷霄闻声跑了进来，见到满地狼藉，心下叹息。

　　宫飞掣突然来求娶慕昭昭，当着夜无殇的面，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冷霄赶忙放下长刀，收拾起地上的狼藉。

　　偷偷窥视一眼夜无殇，他小心翼翼说道：

　　“今日宫将军简直做得太偏激了，不外从慕小娘子拒绝时的绝不犹豫，不难看出，她是真的不喜欢宫将军。”

　　闻言，夜无殇紧握的双拳蓦的一松。

　　冷霄将他细微的行动看在眼里，又继续说：

　　“我看宫将军也未必是真的喜欢慕小娘子，否则也不会如此马虎行事。

　　“这世道向来对女子不公，他的所作所为，会让人误会慕小娘子是个不守规则、没有分寸的女人。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定会有人说，是慕小娘子使了手段，才让他如此。这世上最难堵的不是洪水，而是悠悠众口。

　　“幸亏慕小娘子就要离开了，宫将军留不住她，想必这长安城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

　　“如此，走得干洁净净，无牵无挂，正合了王爷的意。”

　　冷霄话里话外的意思，慕昭昭不喜欢宫飞掣，但也不喜欢夜无殇。

　　只要她走了，不管长安城有什么蜚语蜚语，都与她无关了。

　　当初为了让她走得无牵无挂、无亏无欠，夜无殇才瞒下了他受了鞭刑被贬之事。

　　如今得知慕昭昭在长安城里是真的没有牵挂，不正合了他的意？

　　他另有什么不开心的？

　　冷霄是在劝他，慰藉他。

　　他说的这些，夜无殇又何尝不知？

　　可人的心，有些时候真的无法控制。

　　一想到她面对他时那般冷漠的模样，他就急躁得想要毁天灭地。

　　但或许是夜无殇将自己的天性压抑得太久了，任何时候，他都理智得让人发指。

　　所以才气时刻保持冷静，冷酷，冷漠，冷血。

　　他绝不会让自己失控。

　　他不禁又想起了今日宫飞掣被当众拒绝时，那难看的脸色。

　　宫飞掣向来一根筋，认死理儿，自己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如今只希望言海舟能约束于他，让他不能再做慕昭昭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夜无殇走到书案后，提笔写了一封信。

　　随后把信交给冷霄：

　　“把这封信交给大司空。

　　“切记，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不能让宫飞掣知道。”

　　“是，王爷。”

　　冷霄将信收好，立刻去办了。

　　——

　　冷霄到达大司空府邸时，言海舟正让宫飞掣跪在他父亲母亲的牌位前思过。

　　言海舟怒不行遏，拿家法指着他训斥，却始终没舍得打下去。

　　这是他唯一的女儿留给他的唯一的外孙，也是他对女儿最真切的念想。

　　言海舟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只有女儿言真真最像他。

　　言真真从小就对水利修建展现出浓厚的兴趣。

　　言海舟曾以为，若是言家有人能继续他的衣钵，非言真真莫属。

　　天不遂人愿，他最爱的女儿不仅被图伦王爷抢走，还在回来时就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宫白羽对她一见钟情，言真真为了保住腹中胎儿，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嫁给了宫白羽。

　　却又因为难产，撒手人寰。

　　言海舟恨把言真真抢走的人。

　　也恨让她丧命的外孙。

　　但随着宫飞掣一天天长大，言海舟越发能从他的脸上看到言真真的影子。

　　他有时会对着宫飞掣，一看就是很久。

　　久而久之，他对宫飞掣的讨厌，全都酿成了对女儿的愧疚与忖量。

　　若当初他不放她出去游历，只把她牢牢的拴在身边，她是不是就不会失事？

　　是他太疼爱她，所以太纵容她。

　　这种疼爱和纵容，反而成了对她的伤害。

　　他曾悉心教导宫飞掣，希望他能像她母亲那样，酷爱水利修建，继续自己的衣钵。

　　可惜，他不是。

　　他更像图伦人，喜欢骑马射箭，性子乖戾，纵脱不羁。

　　无论他如何引导，都是徒劳。

　　厥后他便放弃了，只要宫飞掣好好的在世，就是他给天上的女儿最好的慰藉。

　　下人悄悄来传话，言海舟便让宫飞掣继续跪着，自己去见了冷霄。

　　冷霄把信交给言海舟，依夜无殇的话嘱咐他，不能让宫飞掣知道。

　　言海舟把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