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医者仁心
徐淳道：“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怀恩那里，是递话的要害处之一。可光千里护送他母亲的膏泽，我担忧分量不够。若是你能从陈老太太这里入手，使些力气，恐怕会有用。”
方元芷犹豫了一下照旧颔首同意了。
既然当初允许了送陈老太太进京，索性送佛送到西吧。
至于没回家钱塘家里过年、遭遇父亲谴责，等回来再说。
徐淳方元芷等人快马加鞭，昼夜不歇，赶到京城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三小年日。
赶到上次的西直门内住处时，天色将黑。门房人禀报：“怀公公贵寓多次来人邀请方女人去做客。”
方元芷惊奇地看着徐淳。这就是你要我来京城的理由？
徐淳点颔首。
方元芷让门房去怀公公贵寓回话。
方元芷去卧室沐浴、用晚膳，正要计划上床休息，听到有人来报：“怀公公贵寓来人请女人已往。”
这大晚上的，这么着急吗？
方元芷想到陈老太太患的是胸痹之症，或许有生命危险，收拾了一番便尽快随着去了怀公公贵寓。
果不其然，一个多月未见，陈老太太的身体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差了。
方元芷立即切脉开方用药。
一夜未睡，第二天早上，已经昏厥了几天的陈老太太居然醒了过来。
方元芷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徐淳没有白忙活一场。
等到午后，怀恩终于回来了。
他召了方元芷问陈老太太病情。
“令堂原来是胸痹之症，心口绞痛；间歇发作；若是注意饮食和心情，好好调治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即便发病了，实时用药也不会有大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何拖成了现在这副状况。”
怀恩公公阴冷静脸，嘴唇抿成一道线，一言不发。
他看了看方元芷疲惫的心情，眼神照旧顿了顿，温声说道：“咱家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方小姐放心住在贵寓几日，替咱家好生照拂老母，不知是否可行？”
方元芷愣了愣，点颔首：“公公客气了。治病救人，医者天职。况且我与老人家本就投缘。”
接下来几天，方元芷重点检查陈老太太周身接触的衣物，药品，饮食等，十分细致，尽心尽力。
大年三十之前，陈老太太恢复得快，也能下床走动几步了。
陈老太太轻拍方元芷的手，有些愧疚地说：“你一个千金小姐，来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实在委屈你了。”
方元芷说道：“不瞒老人家。这次来京城，元芷是瞒着家里人的，即便京城方家的人，也没敢说。”
陈老太太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她并不傻，虽然知道徐淳千里迢迢送她进京城所图为何。不就是因为自己儿子手上有权有势吗？
所以她对怀恩说过了，这份膏泽，让他自己权衡着还，也别太勉强。
她和方元芷，都只是人家棋盘里的棋子而已。
从小我私家情感上，她看待方元芷就像看待一个晚辈。
大年三十日中午，徐淳过来接方元芷回去。
方元芷又惊又喜。可看到孤苦伶仃独自过年的陈老太太，又想到徐淳的父亲、大堂兄徐溥一家都在京城，自己若是跟徐淳住在一处，过年人来人往诸多未便，照旧拒绝了。尤其是徐元楷，若是再次遇见，会不会很尴尬呢？
过年前怀恩公公就忙得脚不沾地，许多天没有回来了。今天刚派了小内侍回来，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方元芷与陈老太太两小我私家吃了一大桌子的丰盛饭菜，又一起剪了窗花，赏了烟花，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倒是有一帮自称怀恩干儿子的内侍上门给陈老太太贺年。
方元芷看这些内侍长得模样多数俊秀，有的还气宇轩昂，相貌堂堂，便有些叹息。
在这封建礼教的人吃人社会，哪里会有什么人权可言呢？
清闲下来的时候，方元芷把这个想法说给了陈老太太听。
陈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觉得他们这样没有人权，可他们觉得这是一条通往荣华富贵的快捷通道，心甘情愿自宫以求进内廷侍奉。有所得就有所失，这都是他们权衡后的结果。”
“可有些人并非心甘情愿的，好比怀公公。”
陈老太太想得更通透一些：“若非宫刑留了他的性命，他怕是要流放到偏远之地，年纪幼小、无人照拂或许就死在了半路。反而在宫中能获得一线生机。话说回来，我并不怨恨这宫刑制度。我怨的是苍天不公，宣宗昏聩，让我戴家家破人亡！”
方元芷有些唏嘘。他们方家也是受了天子打压的，不外力度轻了许多，只是夺爵，不像陈老太太这样家破人亡。
政治斗争的惨烈水平，可见一斑。
陈老太太却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最近这几十年的朝廷乱象，也是宣宗埋下的祸根。
他宠信妾室孙氏，废了皇后胡善祥。让野心勃勃的孙氏扶着她那宝物儿子朱祁镇坐上了皇位。他自己才活了三十六岁！
殊不知乃是德不配位，杀人如麻导致！”
方元芷顿了顿，照旧小声问道：“戴家当年，会不会是牵扯到皇位之争？”
陈老太太愣了愣，才不再说话。
方元芷并不想牵扯到这些陈年秘辛之中，于是宽慰道：“往者不行谏，来者犹可追。与其想那已经和光同尘的旧事，不如好好过眼下的日子，老太太把身体调治好，让怀公公尽一份孝心，也全了你们母子的情分。”
陈老太太明白这是正理，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
这天夜里，方元芷睡得迷迷糊糊，却被人摇醒了。
一个略面善的小内侍轻轻唤她：“方小姐，烦请跟奴婢进宫，怀公公特命奴婢来请。”
方元芷揉揉眼睛，照旧穿着整齐，乘坐一顶不起眼的小轿随着走了。她穿的也是一套小内侍衣裳。
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帘子掀开，小内侍敦促道：“还请方小姐快些！”
方元芷随着小跑，上了台阶，进入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
她只记得地上铺的是金砖，就被带到了一张床面前。床上的帷幔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