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代言情

公府恶女

第23章:姐妹

公府恶女 伩十二 4111 2023-06-03 20:00:00

  刚一进入瑞国公的卧房,岑静昭就被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呛得差点呕出来。

  小时候落水之后,她时常要喝种种苦得千奇百怪的药汤,以致于厥后一遇到苦味,她就本能地干呕,这也是她格外嗜甜的原因。

  里间的人听到响动,发出苍老微弱的声音。

  “可是昭丫头来了?你进来,其他人出去。”

  引着岑静昭进门的婢女面露难色,她是老夫人的人,陪着三娘子来此,就是为了记下三娘子和国公爷的一举一动。

  但她到底不敢忤逆岑家说一不二的家主,小心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两小我私家,岑静昭无声走到瑞国公的病榻前,看到眼前人的瞬间,心中蓦地一阵闷痛。

  自岑静昭有影象以来,瑞国公就是岑家的顶梁柱,他向来都是从容自在的,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他,全家无不仰赖他,在她还未被全家指责为恶女的时候,也曾视他为天。

  然而,此时病榻上的人面色灰败、形容干瘪,眼中更不见往日的精明和锐利。

  她原以为,充斥满室的药味是求生的挣扎,现在她却明白,这药味是死亡的预兆。

  “静昭见过祖父。”岑静昭跪在病榻旁,平静听训。

  瑞国公用混沌暗黄的双眼看着岑静昭,却似乎隔着一层雾,无法将面前的少女看清。不知是他的双眼已经不中用,照旧这个孙女已经生长为他看不透的人。

  但正因如此,他才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就是舍了这条羸弱残烛的命,舍弃自己作为家主的尊严,也要护住岑家的荣耀。

  与此同时,老夫人听闻国公爷将人遣散,只留下岑静昭密谈,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看着桌面上摊开的经文,突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的疲惫。

  刚一回房,她便亲自一张张检查了岑静昭呈上的佛经,确保小丫头没有偷奸耍滑。可是仔细翻阅一遍,她竟寻不到半分错处。

  字迹差异于寻常闺阁女子练习的簪花小楷,而是劲瘦有力如翠竹的字体,平白为经文增添了一分风骨和力量。佛经的内容是《金刚手印心咒》、《观世音菩萨大悲咒》和《文殊菩萨普门品》,都是祈祷康健长寿的经文,最适合老人赏读。就连名贵的黄白麻纸都透着淡淡的檀香,明显是在供台上祝祷过的。

  她不相信岑静昭认真会为了她而恳切抄经供奉,可正是因为不信,她才觉得脊背发寒。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能够如此点水不漏,而且此人永无可能与自己同心,焉能不让人心惊?

  她自然不知,正是因为她常年的刁难,那个小丫头行事才会如此妥帖。

  在济州的时候,岑静昭日日抄经,她不觉得老夫人会向她讨要,但总归是要练字的,抄什么都无所谓,有备无患何乐不为?至于将经书在外祖父的灵堂上日日过上一遭,更是顺风吹火绝不艰辛。

  许多事,只要稍微用心,便可掌控在手。这都是岑静昭在岑家悟出的原理。

  此时,婢女通报,三娘子只在国公爷的房里待了半炷香的时光便离开了。

  老夫人连忙付托:“把人叫来,我要问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起丈夫病倒那日对她的申饬——“昭丫头如今入了陛下的眼,万不行再轻慢冷待。”

  于是,她摆了摆手,道:“算了,随她去罢……”

  ———

  回到隽华院,初喜一路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敢说出来了。

  “娘子,国公爷找您什么事啊?是不是照旧因为济州的事责怪你了?”

  娘子自从出了国公爷的卧房,脸色就阴沉得可怕,她直觉娘子是被国公爷训斥了,但在外边她不敢多言,直到回到自己的地界,她才敢小声询问一二。

  “没什么。”

  祖父的话言犹在耳,岑静昭只觉得可悲又可笑,这个不孝的恶女她是当定了,国公爷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允许。

  这边婢女还来不及通报,岑静如便带着几个丫鬟大摇大摆地进了隽华院,一眼便看到了院中的岑静昭一脸忧色。

  她可是掐着时间来的,就是为了看她素来平静泰然的三姐揭开画皮。

  平日装得再镇定又如何?遇到祖父不照旧只能灰溜溜地躲起来自己生闷气?

  “三姐姐,祖母允你加入卓远侯府花宴,今秋你没做新衣裳,正好父亲给我置了些,我都带过来了,姐姐先挑。”

  岑静昭并不在意岑静如的挑拨,父亲偏心她比岑静如更早知道,不需要人一次次提醒。她看了一眼岑静如丫鬟端着的花花绿绿的锦服,只觉得眼睛被醒目的色彩刺得酸痛。

  “妹妹有心了,不外我向来不喜矫饰。”

  原本岑静昭可以继续伪装与世无争的,但不知是祖父的话扰了她的心神,照旧一再被提醒她从未被父亲记在心里,她心中的恶意突然就不想再压抑了。

  她看着岑静如的右肩,冷笑道:“究竟,我不需要华美的颜色遮掩住貌寝的皮囊。”

  她虽然不认为美好的皮囊值得赞颂标榜,但她现在只想刺痛岑静如,正如岑静如想要刺痛她。

  岑静如之所以喜欢华美的颜色,说起来照旧因为长姐。

  王姨娘进府即小产,精心调养了两年才再度有孕。岑静如出生后,岑静昭和母亲、长姐都想,既然是个女婴,父亲一定不会喜欢。

  然而,父亲却把所有偏爱都给了岑静如,只因这是他心爱之人拼着性命生下的孩子。

  岑静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父亲,原本她以为怙恃从相濡以沫到离心离德,是因为自己不是男丁,可明白岑静如也是女子,却能获得所有偏爱,凭什么呢?

  于是岑静时愈发跋扈,平日里时常责骂王姨娘,一年冬天,王姨娘又把母亲气病了,自己却陪着父亲外出外交,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岑静时寻不到罪魁罪魁,便将气撒在了又来她面前炫耀父亲礼物的岑静如身上——六岁的岑静如被岑静时泼了一盆烧红的碳。

  冬日的棉衣易燃,岑静如的身上被烫伤了大片,尤其是右肩,和衣料粘连在一起,至今还留着可怖的疤痕。

  父亲怒不行遏,直接请家法抽了岑静时好几鞭子,但岑静时宁死不愿认错,他也不敢真的打死肃嘉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却因此越发厌恶郡主母女三人了。

  如此算起来,岑静时当初只是推岑静昭入水,还留了几分亲姐妹之间的情份。

  被人戳到最隐密的痛处,岑静如被气昏了头,直接抬手想要动粗,却被初喜挡下了。

  “啪”的一声脆响,初喜护在岑静昭身前,自己的脸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岑静昭拉过初喜仔细看了看,脸上不辨喜怒,转而看向岑静如。岑静如脱手的瞬间已经忏悔了,但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欺压自己与岑静昭对视。

  “岑静如,记着,在我这没有第二次时机。”

  岑静昭的声音淡漠,似乎并未生气,初喜却知道娘子这是动了真火。她正想慰藉娘子几句,不要把事情闹大,娘子本就不受痛爱,闹到世子那里,亏损的照旧娘子。

  她本可以拦住岑静如的,但岑静如是主子,她不能动手阻止。娘子昨夜申饬过她的话她铭记在心,她不智慧,却知道自己不能给娘子惹麻烦。

  岑静如心越虚嘴越硬,“如何?一个奴婢,我打就打了!”

  石妈妈不知院中情况,欢欢喜喜地快步而来。

  “给娘子报喜!”石妈妈走近行礼,朗声道:“陛下下旨,命肃嘉大长公主殿下暂理后宫。大长公主殿下派人来传了话,说她老人家记挂您,让您得空去宫里陪她老人家坐坐。”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岑静如甚至来不及继续支撑自己强势的外壳,便被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戳破了,随即马上跑走了。

  她要赶忙和姨娘商议一下,岑静昭今后可以借着大长公主的名义入宫,岂不是更方便同翊王暗通款曲了?

  府外的消息自然要先经过芝兰院,现在老夫人万分庆幸自己没有为难于岑静昭,这个小丫头如今倒真是招惹不起了。

  大长公主想见人直接宣召即可,遣人来传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无非是想做样子为外孙女撑腰而已。

  大长公主的心思岑静昭自然心领神会,让她感应惊讶的是,天子居然会让外祖母执掌后宫。

  天子即位后,只封爵了一后一妃,可惜却都朱颜薄命,之后宫里再未添置一人,就连平日里近身服侍的也多是内官,不见几个好颜色的婢女。

  然而,先帝的后宫却是五彩缤纷,除去一些年老图清静的,或同天子有龃龉的,选择出宫清修,更多的都舍不下宫里的锦衣玉食。

  更况且这些妃嫔牵涉各大世家显贵,占着宫里的位置,或许就能占得先机,为母族效力。

  周太后过世后,后宫由沈太妃暂时统领。后宫之事不仅局限在那几座华美闭塞的宫殿,每逢年节官员勋爵的眷属入宫觐见,都需要有人代表天家出头受礼,而这是前朝与后宫的重要纽带,因此沈太妃的日子一度比先帝在位时还要舒心。

  此时将后宫权力移交到外祖母手中,沈太妃定然不悦。

  岑静昭突然茅塞顿开,沈太妃的母家正是卓远侯沈家!

  沈家在菊花将落的时节举办秋菊宴,或许是想借此重新笼络世家。

  原本岑静昭是计划称病不去的,这种应酬她向来能躲则躲,而且她也担忧老夫人会拿她的亲事做文章。

  有了祖父今日同她的保证,她倒不担忧斗不外老夫人,只是眼下她一心记挂着风浪未定的济州,不想为了旁的事分心。

  不外,如今沈家和外祖母既然已经站在了对立面,她一定要去看看他们准备如何出招。

  她在仕焦伶仃无援,外祖母一个年近花甲的孤孀,还可能被天子忌惮,又怎会过得容易呢?如今她们祖孙只能相互扶持,才气不被各方虎视眈眈的人吞吃殆尽。

  石妈妈被岑静如风风火火的样子吓了一跳,缓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心跳,这才注意到初喜受伤的脸。

  “初喜,你这是怎么了?”

  岑静昭恍然回神,也看向了初喜,小丫头的脸又红又肿,可怜极了。她想摸摸小丫头受伤的脸颊,却怕弄疼她,于是只是轻轻搭住了她的肩膀。

  “初喜,下次别替我挡灾,你要掩护我,就要先掩护好自己。”

  初喜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岑静昭轻叹一声,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别惆怅了,下次我帮你十倍璧还,好欠好?”

  她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一句玩笑,初喜并未放在心上,但石妈妈却悄悄叹了口气,娘子这是要彻底和家人撕破脸了……

  ———

  桂怡院里,王姨娘正指挥着婢女为世子绣腰带,而她自己拿着针扎破了自己的手指。

  这是她亲手为郎君绣的礼物,虽然要展现自己的诚意。

  房门紧闭,却清清楚楚听到了少女哭喊喧华的声音。

  “姨娘!你要帮帮我!你快帮帮我!”

  她刚放下针,一团彩色的风便迎面扑进了她的怀里。

  “姨娘,怎么办啊?我也想进宫!岑静昭进宫之后肯定会和翊王牵扯不清!姨娘,你说过会帮我的!不能让她嫁给翊王!”

  王姨娘擦了擦指尖的血,才抱住自己的女儿。

  “傻丫头,这点事就急成这样,未来如何能成大事?你放心,她进了宫也见不到翊王。”

  岑静如瞪大了眼睛,两手抱住王姨娘的手臂,“什么?”

  王姨娘拍开了女儿的手,板起脸拉女儿坐好,“行走坐卧没有一点淑女风范,我看是平时太宠着你了!”

  王姨娘素日对谁都是和颜悦色、低眉顺眼,但岑静如却十分敬畏自己的生母。

  小时候,有一次她在父亲面前耍性子,惹恼了父亲,姨娘其时没说什么,却在父亲走后狠狠掐了她一顿,还都是掐在外人看不见的腿根和上臂。

  姨娘申饬她,可以耍性子,但要掌握尺度,否则就要学会恭顺,因为父亲的痛爱是她们母女立足的基础。

  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惹父亲生气,她成了父亲最心爱的女儿。

伩十二

虽然岑静时对两个妹妹都做了错事,但造成她这种性格的主要原因照旧父亲的不公正看待,也没有获得良好的规劝和教育,她和昭妹心里都有恶意,她的恶意是外化的,而昭妹是内化的。   岑静时是有仇就地报,绝不留情,看起来狠,但杀伤力有限。昭妹是悄悄拿小本本记下来,然后计划着搞死对方全家。(姐妹二人一个主打情绪不稳,一个主打情绪稳定)   说这些不是为岑静时洗白,但她在这种扭曲的情况下长大,给她点纠正的时机吧~包罗文中的大多数人,都有种种各样、或多或少的不足,都是生长的空间。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转动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