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入魔
“五曜循环九精中，乾坤尽落往来空。
心生六合无再复，旬空倒走十二宫。”
阵内没有时间流逝。
不知已经屠了几多木人，白衣少女满身浴血，双目猩红，周身暗紫元炁阴狠乖戾，如修罗般可怖。
鬼声呜咽，每刺入一刀，自己身上的伤口便多一处。
刚刚她强行突破境界，担着被元炁撕裂神识的风险，生生迸出青霄位的功力来。
全部经脉骨骼俱断，没有一处好的。
她散落一身黑发，“咔嚓”一声，拧断了最后一只木人的脖子。
与此同时传来的，另有自己脖颈处的剧痛。
黎芊音抬头远望着眼前的景象。
隔着一道不宽的悬崖，银河倒悬，水泄如柱。
整个六合迷障，只有一处生门。
而这巨大瀑布之后的巨石，即是了。
她定睛看着石壁上刻的四句口诀，指尖一弹，将手中的匕首丢了已往。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匕首在触碰到石壁的一瞬间，竟转了偏向，直直地朝她眉心刺过来！
她一挥宽大的袖口，盖住一击，但现在身后只听“轰隆”巨响，空中弥漫着血雾气，红云避日，风尘四起，远处又是更多的一批木人群情激奋，如发了疯一般朝着她所在的偏向冲了过来。
无数木人将她团团围住，扼住她的喉咙，不停绞紧，压于尸山之下。
“心生六合无再复，旬空倒走十二宫......呵......原来是这样......”
黎芊音满口血腥，她吃力地抬手用元炁护住心脉，随即握住那把已经被削断了的匕首，绝不犹豫地割向自己的颈部。
鲜血喷涌而出，滚落大地，马上罡风烈烈，天地色变。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一只只木人纷纷捂住自己的喉管，发出奇怪难听逆耳的尖叫，此起彼伏，身形扭曲，异常诡异。
黎芊音已然倒地，生机所在，已是死脉。
随着紫光乍现，木人不分敌我地相互扭打撕扯着，连带着黎芊音，一起坠落悬崖。
“小妖女，小妖女！醒醒！”
唇间有些许湿润，似乎是被喂了点水。
有人叫她。
声音如此耳熟。
呵，她堂堂魔主，就算给别人十个胆子，也没人敢对她不敬。
除了那人，另有谁会这么叫她？
“李鹤飖......你何时变得这么吵了......”
玄衣男子一怔，他似乎从未对她说过自己的名字。
“长这么大可从来没人敢说我吵，喂，你醒醒。”
他收回刚刚为救她所行之针，拍了拍这个躺在地上已经开始说胡话的黎芊音的脸。
“啊。”
月明星稀，现在，已是半夜三更。
她茫然地睁开眼，随即被他手中火折子的亮光照得眯了眼。
看着面前男人忙乱的神色，一瞬间，恍若隔世。
“你乱跑什么？”
见她醒来，李鹤飖立刻收起了担忧，换上一副十分不满的样子。
黎芊音坐在原地愣了许久，半晌后，目光才逐渐恢复焦距。
破尔后立。
六合迷障本非寻常阵法，无数木人更是由她的恶念反射而成。
可是此仇未报，恨意如何消散！
那石壁上刻的是破阵口诀，也就是说唯有她死了，才气除掉心魔。
只是现在，是真是幻？照旧又掉进一个更大的年轮里？
“顾青让呢？他在哪里？”
黎芊音坐直身子，一脸怀疑地看着对方。
听了这话，李鹤飖一下子瞪大了眼，心情再也绷不住，语气夸张地开口：
“你这小妖女，未免也太忘恩负义了！”
“那时四面全是十字门老二的人，我们的人中了埋伏被打散于林中，我怕你遇到危险特意折回来，可马车里竟空无一人！”
“那良字门主手下的人身法莫测，我瞧那路数不像是中原人，便一路随着他们的踪迹寻到下游。”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已呈死脉，且全身经脉尽毁，伤口可怖。尤其是脖子上那一处，若是换了旁人定是死得透透的了。多亏我拼尽满身神医术用天罡针护你心脉救你性命，你居然先去惦念着顾青让那小子！你这心照旧肉长的吗？”
见他喋喋不休，心情瓦解，想必应该不是幻像了。
黎芊音点了颔首，态度老实地开口：“歉仄，是我思虑不周，多谢令郎救命之恩了。”
“你不是叫我李鹤飖吗，怎么又改叫令郎了？”
“什么？”
“亏得那日我去顾府一看，否则你们的友爱可是要越来越好了。”
他冷哼一声，手上却没有闲着，脱下自己的外袍丢给她，嘴里却十分嫌弃地说，“赶忙穿上，要是得了风寒，可没人背你。”
她抿嘴笑笑，顺从地披在自己险些被血浸染玉成红的白衣外，试图起身站起来。
没想到身上的伤竟好的如此快，断掉的骨头也被很好地接上了。
尽管走路仍然轻飘飘的，可相对原先身上每一寸都遭受着凌迟般的痛苦，竟不值一提。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李鹤飖转身走过来，在她的背部又行了一针，随后食指中指在她肩上轻轻一敲，银针弹起，她马上觉得行气无比通畅。
“这样的皮肉伤，与我而言易如反掌，”他塞给她一个乌木令牌，随后说，“虽希望你日后一切顺遂，但若真的遇到什么麻烦，随时可以来找我。”
“不用，”黎芊音抬手推回去，另一只手却从虚空中拈出一只满身碧玉的小虫。
“蛊虫与种蛊之人心意相通，你若愿意吃下这追踪蛊，日后你我便能相互探寻对方的位置，岂不是更方便。”
李鹤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愉悦，他接过那蛊，爽快地吞了下去。
“你我原本萍水相逢，直到今天也不外只见过两次，你倒真不怕我害你。”
少女的目光庞大，微微弯起的桃花眼中透着几分狡黠。
“无妨，”他笑着打趣道，“你若要害我，我便生生世世，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言语间，二人打着光线微弱的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沿着河流往上游走去。
“可恶，这六合迷障专门为她准备的，黎芊音如今突破境界也不外只是二重小天位，怎会被她这么轻易就逃出来了。”
“无妨。”山顶处，一位老者握紧手中深青色刻着九道符文的蛇头木杖，对着地面用力一敲。
淡青的迷雾瞬间散开，笼罩了整个山谷。
“不外，那男子的身份倒是有趣。”
老者捋了捋胡子。
“世人向来只知翊王，却鲜有人知其姓名。”
“可如今看来，那据说已经亡故的先太子李鹤飖，居然还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