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六合迷障
洛阳城外，晨钟暮鼓。
“礼字门楚言礼——他还在世吗？”
马车上，黎芊音凝神看着劈面男子徐徐摘下面具，露出谪仙般的一张脸。
他手中把玩着那副深红鬼面具，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说说看，还猜到什么了？”
“天色不早了，你带我出城，还与我共乘一车，令郎真是不把我的名声清白当回事。”她移开目光，拨开帘子，浅浅看了一眼窗外。
“别人口中的世俗纷说，是最不重要的，女人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他看着她，笑得不明所以。
“虽不知你今日为何节外生枝去趟顾府，但你可曾想过，你假扮楚言礼一事早晚会被天子知道。如此激动，是将顾府放在万劫不复之地。”
“顾府现在，已然万劫不复。”
“什么？”
“你放心，府中诸人在我们离开时就已经被我安置妥当，等到天子的人到了，那顾府，不外只是空壳而已。”
他往后一靠，微眯双眼，泰然自若。
黎芊音略略沉吟，“你倒是算得准。只是那顾家二房的遗孀，似乎是皇后的人。顾家三房四房事到如今也没想到，迫害顾家家主，也有她的手笔。”
那百蝶引追踪到的不仅是那盘有毒的糕饼，另有二房夫人袖口处的别过毒针的痕迹。
“顾老爷被毒后膻中位置的那处针眼，才是致他于死地的要害。不外这件事，已经无从查起了。”
黎芊音庞大的目光在他脸上彷徨了一次又一次。
明明如从前一样五官温润，可棱角间却沾染上些许戾气。
对方没有预兆地突然睁眼对视上去，她心底一惊，有些无措地看向别处。
“我知道，”他挑了挑眉，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当今皇后妄尊自大，却总是掂量不清自己，自作智慧，那顾家二房的遗孀确是有些本事的，但不外就是些内宅的争斗而已。放心，翻不起什么浪。”
“话说回来，”他俯下身子，贴她更近了一点，原本车内有些狭小的空间变得更窄了，“你刚刚不是问，不知我今日为何节外生枝去趟顾府？那你想知道吗？”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蛊惑和促狭。
“而已，我没兴趣。”
黎芊音有些气自己不受控制泛红的耳尖，细长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语气颇冲。
见到美人嗔怒，他忍不住失笑。
“话已至此，我倒有一事好奇。”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听说黎小姐大婚之后性情大变，难不成以前那唯唯诺诺的模样都是装的？可为何现在又不装了。”
见她许久不回覆，他便自顾自地说道，“不外我倒是觉得，女人现在的模样，甚好。”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阵难听逆耳的摩擦声，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黎芊音立即警觉起来。
“你呆在车里别动，我去看看。”说罢，便带上面具，起身跳下马车。
等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外面丝毫消息也没有，甚至连虫鸣声都不见了。
黎芊音觉得有些蹊跷，准备拉开帘子看一眼。
可指尖刚触碰到车帘，便听“嗖——”得一声，一把匕首瞬间从外面飞进来，直刺她心口！
黎芊音闪身一躲，那尖锐的刀刃从她扬起的发丝间堪堪掠过，马上削掉了一缕长发。
可还未等她再次反映，车外竟如倾盆大雨一般，无数匕首竟冲着她从天而降，穿过马车的隔板，钉在她身侧！
白衣少女拔起其中一把匕首，足尖轻点，一边躲避着迎面而来的刀刃，一边聚炁破车而出。
刀山剑树，茂林修竹。
唯有一车一马。
刚刚那些密密麻麻飞来的匕首，除了她手中那把，竟全都不见了。
不知是怎的受了惊，那匹拉车的快马，嘶吼一声，随即踏着步子，冲进迷丛中去了。
只留下一堆破烂的车板。
正欲往前走，只听这深林上空，盘旋起一阵桀桀的笑声。
“早听闻灵丘魔主芊音战力无双，老朽今日特意为你备下这六合迷障，尊上可还喜欢？”
声音忽近忽远，又似转瞬贴在耳边。
原来，是位故人。
黎芊音闭上双眼，聚炁凝神，刀尖指向声音所在之处穿破冲冲屏障刺了已往。
“叮——”
一个额头贴了她名字的木质人偶，被她用匕首深深刻入眉心三寸。
她一怔，放眼望去整片树林，竟有上千万个一模一样的木人将她围在阵法中！
“哈哈哈......”
那人不知在那边抚掌大笑，“没想到尊上如今沦落到只有小天位的境界，怕是连我门下只会些花拳绣腿的门生都打不外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年你以一己之身祭阵，无人生还，可转生之人不止你一个，且我们这些远离阵眼之人却境界俱在！你可料到？哈哈哈......”
“黎芊音，今日我不杀你，是因为你现在功法尽毁，如同废人；而我正道者，向来不会恃强凌弱。我只想看到你在这六合迷障之中与这些木头人——也就是你自己——”
一个老者的声音突然拉近，在耳边嘶哑地低笑。
“——自相残杀，疯、魔、致、死。”
黎芊音秀眉紧缩，进而抬手向身侧又是尽全力一击。
剑气扫过之处，又是一个木人。
而这次，木人锁骨下方被她狠狠劈开的那一处，竟在她自己身前一模一样的位置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
“呵，居然另有这一手。”
她吃痛地捂住胸口渗出的血，肃杀的白衣一下子被浸湿一大片血红。
六合迷障，原是六位正派长老为修炼子弟意志所布阵法。虽然厉害，却因是正道，不会伤人基础。
所以，即即是现在这阵法稍有改动，也不会如邪魔般使些太过阴狠狠毒的法子。
这阵中每一个木人，都是入阵之人心中的恶念。
恶念越深重，木人也就强大。
前世，她也曾走过这阵。那时她道行尚浅，花了七天七夜走出阵后，竟直接提升了一层境界。
“如此看来，这老道倒是来助我的。”
又见故人，熟悉的恨意似烈火焚身。
她眼底的兴奋扩散双眸，周身迸发出修罗般可怖的暗紫元炁。
“只是今日，我还没用饭，不如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