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接个因果

　　「再不救，就是一尸两命。」

　　他有意敦促陈桐。

　　明明生杀予夺的不是自己，可陈桐总觉得自己正被架在火上烤，为了烤得均匀点，还被迫转着圈。她不知哪里让这破谈判人对她上了心，只能硬着头皮询问，“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从你在姚府救乐怡的时候。”

　　说起这事儿，谈判人北河也很郁闷。

　　乐怡之死是那一章的小热潮，虽然她以为是自己脚滑，但实际上是有人在姚苒经行的青石板路上做了手脚；而姚苒亲眼所见小丫鬟面色浮肿，脸色紫绀，死得凄惨，亦今后一病不起，心结难解。

　　姚府总管为辟邪，特意请人做法。他们把尸身沉入丘壑，钉上符咒，那憧憧鬼影在暮色时分和踉跄生人混在一起，今后成为姚苒每日夜魇的牢固开场。

　　今后姚苒疑神疑鬼，再也不信任何人。

　　可当他第二天再看这段剧情，却发现大篇幅的梦魇莫名删除，在原本联系紧密的两段之间，凭空泛起一句违和的“乐怡被发小宋之喜救起。”

　　由于所有名字都是系统生成，他翻遍脑袋也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剧情段落安插过这么号人物。只能灰溜溜地跑去前情回首，拿着放大镜看了两遍，才在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一笔带过的城北宋工匠之女、早夭之人的替身木偶，宋之喜。

　　这个奇怪的角色，绝不遮掩，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挑衅第一作者的权威。

　　「救，照旧不救？」

　　陈桐冷笑，“如果我不选呢？”

　　「那就继续蹲大牢，还可以升级得更“豪华”点。」

　　很好，这威胁很是有排面。

　　「于婶没着几多笔墨，也别想她会有几多善解人意的反转，你猜猜失魂落魄的她回到这里，看见本该蹲大牢的你站在她家的院子，会作何感想？」

　　对方不会认为是自己的报应，只会觉得是宋之喜害死了阿月和孩子。凭什么她穿绫罗绸缎，而自家却只能粗布裹身？凭什么她无忧无虑，而自家却吃了上顿愁下顿？

　　是宋之喜自己找上门来的，是她在路上吓了自己的，否则，她哪有时机向她诈钱？而不讨钱，方翁不会传出“死”讯，也不会吓得阿月骤然生产……

　　总之，一切都是宋之喜的错，她一个富家小姐，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为什么要到街上游荡？落单了就不能怪人家惦念，被惦念了全是她自找的。

　　陈桐:这强盗逻辑真是把爷气笑了。

　　“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干嘛。”

　　有点脑子都知道不救也解围，他在试探什么？

　　「你是我笔下唯一的变数，给你写的工具一个也踩不上，我想，或许是碍于条约的放权，所以要征得任务者本人的同意才气为他们编上因果。」

　　陈桐听得一愣。照这么讲，446死得有点冤啊。前一组是被世界线追着绞杀的，到她们这一组就成征求意见了？

　　明明是同一个世界面，咋还两副面孔呢。

　　寂静或许一炷香的时间，那声音似乎松了口气，如果没猜错，这人把自己的墓志铭都写好了。

　　啊差池，是宋之喜的。

　　「“彼时正值暮春三月，草木繁盛，唯独老树凋零枝叶，碾转枯黄，阿月每每路过，都有些叹息。匹俦俩接续的红绸还在枝头晃悠，一轻一拂，恰似风也有了形状。”」

　　「“托老树的福，尽管历程艰辛，阿月照旧平安生产。方父没在身边，她便看着老树给孩子起名。”」

　　「“她说，孩儿他爹把起名的权利放给她了，那就叫长青吧。”」

　　长青长存，阿月在感念那棵树。

　　那人一板一眼地念给她听，说到重点处似乎还会停下来视察一下她的脸色，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时间转眼来到四月，宋之喜请老花用饭顺路经过方家杂院。恰悦目见于婶抱着孩子在晒太阳。鉴于之前的过节，二者都不是她接待的人，自然是站起来就要走，可孩子不知怎么了，只要她一转身就哭个没完。”」

　　「“见状，宋之喜走上前，那孩子迫切地朝她张开双臂。”」

　　陈·藏狐·桐:“别太谬妄哈。”

　　这不是强制给她加戏吗？

　　陈桐可不想和于婶再有任何牵扯。

　　「都说了要接他的因果，不把你俩扯一起，怎么让一段话打两份工。」

　　陈桐:……

　　算了，他是老大他说了算。

　　陪同最后一句的落下，腥恶血气形成一个螺旋，打着卷儿把颓丧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清澄澄的淡雅香气从远方传来，似乎若有若无地夹带一些缥缈的云雾。

　　逆此雾气而上，即是一座高山虚影，上生一棵隐隐发着辉光的树，树根比方家这个要粗得多得多，根须拾级而上，仿若攀登之状。

　　“那也是你写的？”

　　「什么？」

　　欧珀一样的璀璨树影随着孩子的清亮啼哭，徐徐隐去。似乎有什么工具与树影一同消失，陈桐失落下来，“哦，可能是我看错了。”

　　这一片常见的山丘不外百米高，昙花一现的虚影，也许是那方家小儿的福源。

　　一切都很美满，只有陈桐心里没有来得发闷。

　　“可算是生了，母子平安呐。”接生的邻里街坊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直打发着小孩去给于婶送信儿。

　　屋外的醉酒产婆也被郎中细心包扎，似乎有些信息时差，她一度要跪下，朝方家的院门磕头，直言对不起于婶和孩他妈。

　　余晖尽数洒向院子，阿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有片树叶打着旋儿飘向她。

　　伸手接下，那片叶子半黄半绿，看不出来源。

　　阿月笑着留下眼泪。

　　“谢谢你啊。”

　　……

　　陈桐拎着冷硬的饼子走在狭长的胡同里，清亮的月光水一样拉长她的影子。她像小时候那样转头，却没有陈妈在她身后冒充在忙自己的事情，实则担忧女儿会不会畏惧。

　　「你可以回家了。」

　　码了一天字的北河解决了心头大患，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但他发现这个奇奇怪怪的任务员依旧抬着脚往乐迢牢狱的偏向去，不由作声提醒。

　　陈桐闷闷不乐，“于婶撤诉了？”

　　「她着急看孩子，哪顾得上你，就是方伯要晚点，他得演出得像个“福大命大，人生赢家”的样子。」

　　“哦，挺好。”

　　除了她有点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