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想起来了
齐伯想给远道而来的客人送上一杯茶，试了频频也没能将茶水泡好，反而因为行动过大，茶水洒落，烫伤了手。
皓凤见他一直僵直着脑袋，于是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丹药递给他，齐伯摆摆手，道：“没用的，老朽自知时日无多，就不浪费女人的一番心意了。”
皓凤本想立刻带他回青龙山找师傅救治，却被齐伯拦了下来。
只见他端着泡好的茶水递到皓凤手中，“女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皓凤放下茶盏，道：“柳泉很是担忧你，要是被他看见你这个样子，只怕会做出什么傻事。”
齐伯摸索着端起茶盏，再次递给皓凤，“有劳女人帮我看住那傻小子，那傻小子从小怙恃双亡，无依无靠，流落街头，都怪老朽，糊涂的不知自己已经死了，还夜夜陪着他，担忧他沾惹些不洁净的工具。”
皓凤看了看盏子里的茶水，又看了看齐伯，接过来一饮而尽。
齐伯笑了……
语气欣慰道：“有女人陪在那傻子身边，老朽就放心了。女人不必费心，老朽在这月魄里待的时日太久了，灵魂早已属于这里，女人是带不走老朽的，女人的心意，老朽心领了。”
皓凤想了想，道：“柳泉一直候在城隍庙外，若是不见上一面，怕是不会死心。”
齐伯慢悠悠地走到竹架前，抬手取下女儿画像，交于皓凤手中，道：“女人不必在劝，老朽唯一放心不下的即是女儿苗苗，劳烦女人替我转告那傻小子，苗苗还在世，待有朝一日找着了，一定要上香告诉老朽，如此，老朽便也死得瞑目了。”
皓凤看了看他，道：“你不会死的。”语气坚定。
齐伯叹息一声，道：“老朽在这扬州城里打了一辈子的更，若非女人，老朽怕是一直糊里糊涂，难以清醒。女人不必自责，是老朽主动搭讪女人，错认了女人，尊主责怪老朽，老朽亦无话可说。一切都是老朽的命，怪不得女人。”
皓凤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齐伯幽幽的说了句：“睡吧，睡醒了就没事了。”
……
褚飞把柳树上的蚂蚁全数了遍，仍不见皓凤从屋里出来。
捆魂绫还在他手腕上结结实实的绑着。
“小天师的捆魂绫是仙器，仙器护主，看来小天师并没有什么危险。”主人让他引小天师至此，难道就只是让她见一见齐伯？
齐伯是月魄里唯一一个没有被主人吞进肚子里的弱鬼，虽然！他也是，只不外他是事后才进的月魄，在他进来之前，月魄里的鬼已经被主人啃食洁净，只剩下一个被吓傻的齐伯。
也就是从那时起，齐伯变得糊里糊涂，时常记不得发生过的事。
主人想要啃食更多灵魂，又怕惊扰修道之人，为了活命，他殷勤献计，主人见他有点用处，便留下他的鬼命，令他捕捉厉鬼怨灵。
小天师误打误撞，坏了主人好事，那日月域虚境，小天师携着他逃出去之后，而主人也没有继续追出来，他便心知不妙。
果真！
主人利用月魄强行将他招回，灵魂被迫献祭了不说，要害还拿走了他最最名贵的工具。
那是他第一次听主人开口说话，“为了这根簪子连命都不要，看来它对你很重要。”
褚飞就地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褚飞惊恐的不是簪子，而是那声音！
那声音竟与齐伯……一般无二。
褚飞想不通，齐伯明明被人砍了头颅，虚弱的连话都说不清，怎么一转身就酿成了主人？！
主人法力深厚，身载万千恶鬼，而齐伯微弱的连把普通的桃木剑都躲不外。
桃木剑可以杀鬼不假，可若是没有施过法的普通桃木剑，没有黑狗血，没有符纸灵咒，普通鬼最多被打个皮开肉绽，想要一刀斩其头颅，鬼愿意，鬼身也不允许。
由此可见，齐伯微弱到何种田地。
不敢去想那黑袍之下的面孔究竟长什么样。
褚飞依计行事，而齐伯仍旧是那个老糊涂的齐伯。
可以肯定，齐伯与主人不会同时泛起，很有可能，二人是共用一具鬼身，齐伯不知道主人的存在，而主人却可以轻松捏死齐伯，之所以留着，或许……是因为心中最后一点善。
……
褚飞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看一看小天师。
小天师都已经猜到主人之所以没有责罚他，就是要留着他做饵，按说小天师不应该中计才对。
可……
屋里迟迟不见消息，褚飞放心不下，在外面扯着嗓子叫道：“臭小娘！你这破绳子怎么越勒越紧？快给小爷解开！”
接连喊了两声，均无人回应。
褚飞暗叫一声：“欠好！”
冲进屋里，空荡荡的茅草屋，哪里另有小天师和齐伯的影子。
……
齐伯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将皓凤拖至密室。
密室是齐伯用来炼丹的地方。
没错！
炼丹。
齐伯之所以用茶水迷魂皓凤，就是要用她来炼丹。
齐伯老糊涂了。
他不记得女儿去了哪，他只知道兵荒马乱之时，他不小心弄丢了女儿，幸好上天恻隐，让他父女二人在城隍庙再次重逢。
本以为这一次女儿再也不会离开他，岂料城隍庙里竟突然闹起了鬼。
前来降妖除魔的天师道人非但没有帮他把女儿找回来，还说他的女儿已身怀鬼胎，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谁也带不走她。
齐伯虽然不相信天师道人的话。
她的女儿日夜待在城隍庙里，就算是城隍庙里闹鬼，他们父女二人也会受城隍爷保佑，怎么会被鬼糟蹋了身子。
不行能！
绝对不行能！
咦，对了，他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口炼丹炉的来着？
哦，想起来了，是天师道人。
天师道人将他带入月魄之中。
就是这间密室，天师道人指着这口炼丹炉说，“人生鬼子，有违天道，唯有炼丹方可续命。”
他手上确是有本残缺的炼丹道书，是上一位庙祝临死前交给他的，他哪里看得懂道书上的文字，于是便将它藏于供桌之下。
女儿卖力扫除院落，偶然发现此书，也是通情达理，至于炼丹，女儿从未进过一天学堂，哪里识得上面的字，更不用说这么一口丹炉，女儿哪里寻得它来。
天师道人一口咬定女儿与鬼私通，简直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