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委屈
自顾云霁穿越以来，他和顾开祯的交流并不多，顶多就是早晚请安时照例的作业问询，谈不上亲近。在原身的影象里，顾开祯是一个严肃正派，不苟言笑的父亲形象，从来未曾给过他什么偏爱宠溺。这一次因为这件事到了请家长的田地，并不色泽，他可没掌握顾开祯来了之后能站在他这一边。
很快，顾开祯就到了。传话的小厮在路上已经把事情或许讲了一遍，现在他走进门来，背着手站定，深深地看了顾云霁一眼，脸上神色不明。
不等其他人开口，王向凌就夸张地扑了已往，假惺惺地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恶人先起诉起来：“姑父、姑父！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三表弟他干了些什么！他、他诬陷我啊姑父，我爹不在，也没人能给我撑腰。我知道姑父向来是最公正明理的，您一定不会偏袒三表弟的对差池？”
王向凌不说还好，他这一说，直接就把顾开祯架起来了，即是现在他想偏袒顾云霁，也欠好开口了。妻子的娘家侄子，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他爹不在，又和自己的儿子有了矛盾，但凡顾开祯向着顾云霁一点儿，都似乎他们父子俩合起伙来欺负人似的。
顾开祯看着王向凌这鬼哭狼嚎的样子，头疼得很，语气却很是温和：“向凌，你先起来。把话好好说清楚，若真是你三表弟的错，姑父定不饶他。”
接着，他神色一凛，沉声问道：“老三，怎么回事？你表兄说你陷害他，可是真的？”
顾开祯一开口，顾云霁就知道父亲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虽说他早有心理准备，觉得顾开祯八成不会偏袒自己，但现在看着他明显偏向王向凌的态度难免照旧有点心寒。
看着父亲诘问的眼神，他心里闷闷的，满肚子的解释和理由都说不出口，现在泄了气一般，只低着头缄默沉静不语，再没了刚刚冷静冷静的样子。
“我问你话呢！”见儿子不说话，顾开祯有些不悦，他加重了语气，“你才来县学几个月就与人交恶？你表兄比你年长，上学也比你早，你就该恭顺些，好好向他请教，结果还闹出栽赃陷害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
顾云霁心中一哂，这是将屎盆子扣在他身上了？还没询问清楚，话里话外却似乎都是他的错，看来他高看顾开祯了，他的父亲不仅不计划公正处置惩罚，反而还要偏袒王向凌来治他这个亲儿子的罪。
眼看气氛差池，夫子余信连忙出来打圆场，一边抚慰顾开祯的情绪一边把事情重新到尾说了一遍。
听余夫子说完，顾开祯脸色缓和了不少：“老三，爹知道你是个灵巧的孩子，此事定有误会。余夫子是你的先生，你也知道尊师重道的原理，先不管事实如何，总归是冒犯了师长，快，向夫子赔礼致歉。”
顾云霁知道这一次自己是栽了，左右也不指望顾开祯能给自己撑腰，再纠缠下去没有须要，事情闹大了传出个不敬师长的的名声，反而对他科举倒霉。于是不再执着，转身朝余夫子拱了拱手，语气僵硬道：“此次是学生有错，冒犯了夫子，还望夫子不要怪罪。”
一边是顶头上司华亭县教谕的独子，另一边是江南望族顾家的后人，余信这个小小的教书匠哪一方都冒犯不起。从请家长的那一刻起，余夫子就知道这件事是说不清的，和和稀泥，遮盖太平，早点把这件事揭已往最好。
此时见顾开祯给了台阶，顾云霁也已经赔礼致歉，他也就做出漂亮的样子，摆摆手道：“不外是学生一时顽劣，哪里谈得上什么冒犯，知错就好，往后要把心思都放在念书上才是。”
顾开祯把顾云霁这一副不平气的样子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和气地对着余夫子笑道：“夫子，借一步说话。”说完，两人就避开了顾云霁和王向凌，到隔邻房间里去了。
大人们一走，王向凌立刻露出了真实面目，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挑衅地将顾云霁上下审察一遍，阴阳怪气道：“哟——我的好表弟，前两天不是很威风吗？当众下我的脸，现在怎么不吭声了？自己亲爹都不护着你，这滋味欠好受吧？”
说着，他又拿起写着打油诗的作业本，自我欣赏一番，口中啧啧：“余信走路背着手，恰似短腿王八抖……哈哈哈哈哈哈，又押韵又上口，你别说，写得真好。”
顾云霁心情不佳，看不得他犯贱：“这次我认栽，但你别忘了，没有足够证据讲明这就是我干的，你的嫌疑没有洗脱，你就不怕这次冒犯了余夫子，今后日子惆怅？”
王向凌却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又怎么样？我爹是教谕！他一个小小夫子难不成还敢为难于我？”
真是嚣张跋扈，鄙俚龌龊！顾云霁语噎，一时无话可说。
王向凌此人行事张扬，睚眦必报，无非是仗着有他爹王咏撑腰，可他目光短浅，做事不留退路，这次和顾云霁结仇，完全掉臂两家有亲，万一日后有求于人，晤面尴尬的事情。
顾云霁不想再和此等小人争辩，心中默默立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之事我记下了，待到他日高中，我定要看你前倨后恭的样子！
此时，门外传来谈笑声。
“哈哈哈，顾老爷言重，说起来，还未恭喜顾家大少爷乡试高中啊。”
“多谢多谢，犬子云霁日后还要多劳夫子费心呐。”
“三令郎聪慧，即是中进士也是早晚的事，老夫不外做些分内之事而已。”
不知顾开祯和余夫子说了些什么，现在两人满脸笑容地往回走，相互恭维着，像相交多年的挚友。
看到顾云霁，顾开祯把笑容微收，淡淡道：“老三，不管你和向凌有什么矛盾，你们终归是表兄弟，何须为点小事闹成这个样子。这样，你们俩相互道个歉，这事就算这么已往了。你年纪小，你先来。”
明明是王向凌设计诬陷，结果反而要自己先致歉，亲爹在场不给他撑腰，却帮着没血缘的侄子欺负亲儿子。顾云霁握紧双拳，委屈涌上心头，他失望地闭上眼，半晌才哑着嗓子低声道：“给王表兄赔不是，望表兄不要往心里去。”
王向凌对顾云霁这副躬身赔礼的样子很满意，他控制不住地露出自得笑容，搪塞地回了一礼，虚情冒充地说：“无妨无妨，表兄我也有做得差池的地方，我不会介意的，今后咱照旧好兄弟。”
见两人息争，顾开祯点颔首，起身向余夫子告辞：“余夫子，事情已经了结，我就回去了。犬子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今日我就将他带回去好好管教一番，明日再让他来上学。”
时候不早，余信也不虚留他，两人客套几句后，顾开祯便带着顾云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