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将军扮猪

　　深夜，招娣的内室内，梅兰竹菊四个丫头手忙脚乱地忙碌着，看着趴在床上的招娣，还发着高热。

　　一时间也手足无措起来，她们从未见过招娣这般凄惨的模样，她们印象中的女人，身体一直康健，燕都的女人们隔三岔五地生病，今日头昏，明日脑热，弄得贴身伺候的丫鬟们也经常劳累太过，也时常得病着，那可怜兮兮的月钱都用来买药了。

　　她们家女人连风寒都未曾得过，纵然练武受伤，也未曾有过如今这般模样！

　　小梅满眼泪花，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女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这般严重，不会要死了吧，照旧找个医生来看看吧！”

　　此时小竹正在给招娣上药，想到刚刚女人说箭是她生生地剜了出来，不由得也红了眼眶，在看到女人背后那触目惊心的伤，也吓得慌神，手也不受控制地哆嗦。

　　听到小梅的话一时间怒上心头训斥：“哭哭就知道哭，女人适才说了不许叫医生没听到吗？去换盆水来，没见水都红了吗？在拿帕子来，给女人把高热先降下来！”

　　小兰小菊看到平时十分温和的小竹姐姐发怒也不敢再哭，连忙擦拭眼角的泪，去帮小梅拿帕子、换水，又去后厨煎药，瞬间环云堂立马没了哭声。

　　只听见董招娣迷迷糊糊地嘟囔到“娘亲，我好疼呀，好疼。”“列阵，给我杀！”“别去叫医生，祖父知道了会怪罪母亲的。”“别怕，小将军掩护你。”

　　小竹听着女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也酸了鼻头，也忍不住哭泣，轻抚着招娣，转头捂着帕子也忍不住地大哭着“我家女人的命太苦了！”

　　梅兰竹菊四个丫头忙碌了一夜，天快亮时，招娣的高热才慢慢退了！招娣醒后，小梅又立马大哭起来：“女人，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可吓死我了！”哭的鼻泡又出来了。其他三个丫头，也没忍住的低声哭泣！

　　董招娣看着一屋子的丫头都在哭泣，连忙慰藉道：“想必昨晚定是吓着你们了，我还没有当将军，怎么会舍得死，别哭了，帮我梳洗吧，一会还要进宫。”

　　小梅：“女人的伤还没好呢，给老爷说一声吧，今日就不面圣了。”其他丫头听见也颔首赞同。

　　董招娣连忙摇头，面无血色地徐徐开口“不行，今日事关董家安危我必须去，况且你们昨日为了我面圣，准备了那么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饰，我怎么辜负你们的心意。”

　　梅兰竹菊本想反驳，又见招娣态度强硬便不敢再说，她们自小就陪在招娣身边，自然最了解自家女人的脾性，招娣一旦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轻易改变她的想法！

　　招娣今日的装扮与往日纷歧样，乌黑的头发，挽了个惊鹄髻，髻上点着珠翠，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唇不点而红，整个面庞细致清丽，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不穿盔甲的董招娣换上女儿家的绸缎衣裳，坐在那儿照旧那么的端庄高尚，威严不行侵犯。

　　燕国皇宫

　　今日是天子燕隆昌为董怀仁办的接风宴，燕都大巨细小的官眷们都来了，众人看到董招娣后，都开始了窃窃私语。

　　“她就是千里奔骑，深入敌后救出董家军的董招娣吗？”

　　“她那么瘦，能拿动剑吗？”

　　“听说她还叫来了野狼帮她”

　　“这般英勇，可惜是个女子！”

　　董招娣听到这些熟悉的话，都开始习惯了。

　　她本该与母亲蔺蓉坐在女眷席，但今日祖父却一反常态地拉着她坐在身旁，平静地坐在祖父旁，她也不管众人如何看她，也不管向她投来的种种奇怪的眼神！

　　不久便开席了，燕国天子燕隆昌高坐龙椅，接受着百官的膜拜！朝臣们恭维了天子良久。

　　良久，便听到天子燕隆昌指着董招娣说：“你，就是董家小孙女！”

　　“臣女董氏，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董招娣虽是第一次面圣，但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大气，没有小女儿家的胆怯！

　　燕国天子燕隆昌举起一杯酒向董大元帅董怀仁敬去，不管还在跪着的董招娣。

　　良久后，才开口：“不愧是将门虎女，不愧是董大元帅的嫡孙女，靠一支府兵就能与西周段家军抗衡！”

　　咚的一声，适才还拿在天子手里的酒杯就被天子摔得破坏，百官看到天子发怒便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有的官家女儿甚至被吓得掩面哭泣，而一直跪在地上的董招娣貌似早已料到这一幕，波涛不惊！

　　“你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你敢私练军队，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吗？照旧你们董家想反？”

　　燕国天子燕隆昌显然不相信，十一岁的女娘，能有如此能力，练出能与西周段家军抗衡的军队，这不是一个小女娘能做到，只有从军打仗多年的董大元帅才可，燕隆昌只恨没有早点发现董怀仁的狼子野心，竟然相信董家私练府兵只是为了讨孙女开心，竟然相信董怀仁的忠臣之心！

　　董招娣听完这话突然换了神情，体现出一副孩童的样子，满脸天真地说：“董家不敢，臣女自然也是不敢，至于……府兵，只是平时陪我捉鸡逗狗玩闹而已，怎能称得上军队，陛下可别开玩笑了！”说话间还带着一点结巴，体现出孩童的恐惧，一脸童真的样子让人不得不相信她所说！

　　天子燕隆昌看着眼前的小女娘，也是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怪了董家，但是军报上说得清清楚楚，董家嫡孙，千里奔骑，夜袭救父，董家军万人获救，段家败退，收复燕北！

　　“你靠捉鸡逗狗的府兵就可以击败经验富厚的西周段家军，你好生厉害呀！”

　　“陛下，府兵从未与段家军正面抗衡，何来击败一说！”

　　天子燕隆昌不耐烦的，又狠狠的拍桌而起，怒到“你可知欺君之罪，朕收到的军报可照旧假的不成，你照旧说实话的好，要否则朕让昭狱的人来审你，她们可不想朕这般和颜悦色了！”话毕，将军报扔到招娣面前！

　　董招娣看了一眼军报便哭着说：“陛下，臣女不敢欺君，千里奔袭不假，夜袭救父不假，可击退段家军确实是假的呀！臣女只是担忧祖父安危，又仗着祖父教的三脚猫的功夫，才大着胆子赶往燕北的呀，望陛下看在臣女一颗纯纯的孝心上不要怪罪我延误军情之过吧，况且祖父已经罚过了，求陛下不要让我下昭狱呀！”

　　董招娣体现出貌似是被天子恐吓的样子，哭泣着向天子回话，招娣原来年纪就小，再配上这副楚楚可怜的神情，没有人会怀疑她的动机，连祖父一时间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但也配合招娣，体现出心疼孙女受惊的慈祥样子！

　　燕隆昌听完越发重了心中的疑惑，怒气貌似消了不少“何来的延误军机之说”

　　董招娣听到皇上这般问，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了一半了，但依然是那份可怜的样子，哭泣地说：“我一直以为祖父是被迫被俘，谁知事后才知道，祖父是置之死地尔后生，实则被俘，其实是深入敌后，获取西周城池布防图，谁知被我这蠢货夜袭，导致祖父计划失败呀，要不是我去了，阻碍了计划，只怕此时祖父已经攻入西周国都了，陛下的大业也会早日完成，望陛下看在我年纪尚轻，又是一片孝心的份上，就饶过这回吧！”

　　天子燕隆昌虽未取消对董怀仁的怀疑，但对招娣的话也确实信了七八分！这才下令让陪着董招娣跪着的众人起身，便看向董怀仁“可有此事！”

　　董怀仁完全没有想到董招娣会如此说，心里咯噔一下，延误军情可是斩头的大罪，招娣这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换董家和董家军的安康，可他却没有措施取消帝王的疑心，又满脸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孙女，天子这是在逼他，逼他做个选择是要他的宝物孙女，照旧要董家军！董怀仁一时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招娣看见祖父犹豫不决，明白祖父不想让她陷入险境，便扑向董怀仁怀里，抱着祖父。

　　“祖父，孙女知道错了，若非兵部报错了军情我又怎会如此鲁莽呀，祖父你替我给陛下求求情，不要让我下昭狱呀，我畏惧！”

　　董怀仁一听“兵部”立刻就明白了，招娣的想法！抱着孙女也开始演着“若非兵部，你又何止于此呀！我可怜的孙女！”

　　同时，天子听到“兵部”二字，突然有个念头直冲到他的脑海，兵部尚书沈乃仲，统管燕都御林军，他难道就没有反心了吗？沈家有了个沈皇后，有个太子，他们是嫌朕坐皇位太久了，想让太子早日称帝，打了董家，沈家便一家独大，皇位上坐谁，自然是沈家说了算。

　　看向朝臣们，面面相觑，思考良久，面无心情地开口“好呀，都瞒着朕是吧！都把朕当傻子哄是吧！”

　　众人齐跪高呼“臣不敢”不少女眷在心里诉苦，不是刚起来吗？怎么又跪下来，早知道不来赶这份热闹，本就想吃个饭，与其他女眷联络情感，怎想饭没吃一口，腿倒是跪麻了！

　　天子燕隆昌：“兵部尚书沈乃仲何在？”

　　沈乃仲原来就是靠姐姐沈乃珺后宫的恩宠混了个兵部尚书当，明明适才还在看董家热闹，还暗喜今日便要见到董怀仁这颗陨星坠落了，兴奋的还偷偷喝了不少酒，不知什么时候话锋就转到他这里了，一脸茫然的上前，本就一身膘，再加上酒精上头，摇摇晃晃的行礼“臣在”说完还打了个酒嗝！

　　天子燕隆昌一脸嫌弃：“军报你如何解释！”

　　兵部尚书沈乃仲：“战场上瞬息万变，有时自然有误！”

　　戎马大元帅董怀仁：“那照尚书的意思以后，倒是我这个领兵打仗人的错了，兵部掌管全国武官的选择、任用和兵籍、军机、军令之政，若连军报都有误，不如便撤了兵部，让尚书早日回家休息，也不必枉费心机地害我董家。”

　　沈乃仲本就是个草包，又被董怀仁吓着了，他便不停地打着冷嗝

　　“陛下，嗝～

　　臣活该，嗝～

　　臣罪该万死，嗝～”

　　殿内本被严肃的气氛困绕着，沈乃仲此举，却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董怀仁看他连忙磕头认错，立马质问到“尚书这是认可，害我董家！”沈乃仲一会颔首，一会摇头，被董怀仁怼得哑口无言！

　　天子身旁缄默沉静良久的沈乃珺看到弟弟如此模样，暗想蠢货，被人带沟里去了，不想还击，却急着认罪，又看着天子徐徐开口

　　“陛下，我看尚书想必上喝醉了，已经开始满口胡言了，况且董大元帅深入敌后，想必事前并未见告，军报有误也是情有可原，幸亏眼下并未酿成大祸，况且今日是大元帅的接风宴，何须闹得如此尴尬！”

　　天子燕隆昌和皇后沈氏是少年伉俪，一路上相互扶持，天子对皇后沈氏一直以来都很是敬重，虽两人情感不如少年，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驳了皇后的脸面，天子看着众人，明白此事不是一朝一夕间可以查清，也明白先皇在世时，常说的平衡之道，便决定对沈家和董家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

　　“此战虽未酿成大错，但导致燕北黎民受此劫难，皆是因为二人之过，戎马大元帅董氏，兵部尚书沈氏两人自降一级，罚俸一年！”

　　董招娣明白皇上此举，既是没有信董家，也没有信沈家，虽没有让天子完全取消对董家的疑心，但能把沈家拉入这场浑水中挡一挡天威，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回府的路上马车内

　　董怀仁看着招娣，满眼心疼，“委屈你了，我虽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董家、董家军，但这般委屈你，祖父照旧心疼呀，你知不知道从今以后你定会盖上鲁莽愚蠢的帽子呀，你这样做无非是在断送你的前程呀！”

　　董怀仁铮铮铁骨一生从未落泪，看到董招娣今日行事也不禁潸然泪下。

　　“爷爷，既然盖上了帽子，我摘了即是，既然认为我这个小女娘翻不出什么浪来，我便用小女娘的做派搅乱这朝堂，让天子既不信董家也不信沈家，天子既然想要平衡，我便帮他一把！”

　　招娣此时的模样与刚刚在殿内的模样，完全是两小我私家，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同一张面孔，怎么一张是我见犹怜，一张是英姿勃发！

　　看祖父还在哭便拍着祖父的肩膀：“爷爷放心，总有一天我的董招娣的名字会比你的名字越发扬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