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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信徒

第31章 玫瑰-如果

玫瑰信徒 冬熹 2894 2022-12-11 23:57:36

  接了姜黎玫的两罐旺仔牛奶,任遇竟有些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到黄昏放学,司机来接,却没见着任寻。

  司机发动车子:“小寻先回去了。”

  “哦。”

  任遇抱着书包,旺仔牛奶被稳妥搁在书包最底层。听到任寻不在,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我看小寻刚刚是骑车走的,还说以后都要骑车上下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和任遇闲聊:“他怎么突然开始骑车了?”

  任遇将书包放在脚边,摆正。

  “最近有几个同学搞了个骑行社,偶尔一起骑行去远郊。”他解释道。

  “呀,那小遇你怎么不加入?”

  司机说完就卡住了,又急遽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接送你们就是我的事情,我就是琢磨着,孩子嘛,多交朋友总是好的,小遇你也别只学习,多好的年纪,该玩也玩玩。”

  任遇面色未改,只是淡淡应着:“嗯,我明白张叔叔。”

  司机不再说话,剩下的路程车里一直缄默沉静。

  任遇靠在座椅上往窗外入迷,脚边书包肩带时不时碰着他的小腿。他紧紧攥着拳,隔了一会儿,又俯身把书包重新拿起来,放在腿上。

  他是不爱玩,因为觉得没意思。

  交朋友没意思,聚会没意思,和人聊天推心置腹没意思,稀里糊涂的合群也没意思。就连学习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只是除了学习,又能做些什么呢?

  窗外街景飞逝,庸庸碌碌而已。

  许多年以后他在书上看到一个词,叫做“低欲望人群”,指那些对生活期待较少,兴趣寥寥,基本生存物质即可满足,没有太多欲望的人。

  任遇觉得自己就是那一类人。

  倒也不是真的什么欲望也没有。

  他渴望一束光,能融解隆冬的春景。今天姜黎玫和他说话的时候,邀请他用饭的时候,他清楚感受到心情的变化,似乎爆裂的焰火,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

  有谁不喜欢明媚的光呢?

  哪怕那束光不是只照在他身上。

  晚上任寻很晚才回来,样子有些狼狈,似乎是骑车摔了,手掌擦破一块,晚饭时握筷子都有些吃力。

  任母给他夹菜,顺便一问:“怎么搞的?骑车怎么还会摔?”

  任寻低头刨饭,回覆得有些含糊:“......不小心,我也是第一次带人坐后座。”

  “带人?自行车带人很不宁静的!”

  “唔......”任寻依旧没抬头:“社团里有小我私家不会骑车,我送她回家。”

  “不会骑,为什么还要入社呢?”

  话题就截止到这里,任寻似乎是累极,只顾用饭,平时多话的人今天却不怎么想说话。任母夹了一块鱼,挑了刺,放进任遇的碗里,却发现任遇今天也差池,心情似有心事。

  “小遇?”

  任遇猛然抬头,似乎刚从一些思绪里抽离出来:“妈,我吃饱了。”

  他放下筷子上楼,进房间以后轻轻关门,然后反锁。

  那两罐旺仔牛奶还安平静静躺在他的书包里,他小心拿出来,细细摩挲,看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把它们并排摆在自己书柜置物架的最里层。

  他那一晚都陶醉在有关姜黎玫的理想里,却并不知道,那平平经常的一天,就足以改变许多事。

  如果任寻没有骑车上学,如果他应邀和姜黎玫放学一起用饭......许多个如果积攒在一起,成了推动情节弯曲颠覆的触手。

  可惜没有如果。

  #

  三月逢春,花木扶疏,高二下学期正式开学时,任遇已经在学校上了半个月的自习了。

  安城九中是省重点高中,不出意外,每年高考市状元都市在安城九中的重点班里泛起。这一届的高三,竞争很猛烈,频频期末考试和一模的学年第一都不是同一小我私家。

  相比之下,高二的状况稳定多了,小测稍杂乱些,但只要大考,理科班第一永远是任遇。

  学年主任和任父任母通了好频频电话,因为知道任家做生意,经济条件上佳,很怕他们提前把任遇送出国去读预科,直升外洋名校。许多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走的这条路。

  学年主任委婉的体现,任遇只要接下来的一年保持专注,高考正常发挥,市状元应该没有争议,这个时候出国可就可惜了。

  从学校的角度出发,丢了个状元,损失很大。

  任母的回覆留了些余地,她体现家里一直很民主,孩子的选择比力重要,如果任遇想出国,他们作为怙恃也不能干预干与,只能尽力提供最好的支持。

  一切看任遇自己。

  任家的家庭气氛,同样也给了任寻很大自由。

  步入高二下学期,任寻计划考美术学院的心思越发笃定。寒假找的那个老师水平很高,教学却一般,他退了学费,重新找画室,最终托任父的关系,联系到一位名师。

  距离年底的艺考另有九个月,一向混不惜的人也有了斗志,不再苟且偷生。断了大部社交,每到周末都背着画箱,骑着自行车,急吼吼往画室跑。

  不能比哥哥差太多,这成了任寻努力的目标。

  。

  任父和任母曾在暗地里聊过,相互到底更偏心哪一个孩子?

  虽说做怙恃要一碗水端平,但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任母说着说着竟哭了,她追念任遇任寻生长的历程,她对任寻支付的心力远大于任遇。

  任遇太省心了,可省心的孩子就注定缺少更多关爱。

  她觉得亏欠任遇,却又不知道怎么样弥补,因为任遇的性子天生冷淡,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近,即便亲近如怙恃,也束手无措。

  任父慰藉任母,孩子只是这样的性格,不代表他与家庭离心,或许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性格会就变,变得开朗阳光些。

  任母擦干眼泪,问任父:“你说咱们两个儿子,未来会给咱们挑什么样的儿媳妇回来?”

  任父笑:“什么样的都行,他们喜欢就好,现在年轻人立室了也不会和怙恃一起住,你也用不着费心。”

  任母也是这样想。

  她觉得任遇这样的性格,应该找一个开朗爱笑的女人,最好闹腾一些,带他从一小我私家的世界里逃出来。

  生活扑跌不定,到底照旧要乐观些,见万物,然后才气见自己。

  至于任寻......有女孩子愿意和他在一起,就烧高香了。

  。

  任寻在新画室上了几周的课,一次晚上回家,听任父在饭桌上谈起关于盛林团体的事。

  任父说盛林团体在临市收了一块林地,做野生生态园,是很好的项目,他计划随着投些钱,占一点点红利,就当投资。

  任父喝一口茶,睨一眼任寻:“你盛叔叔说,他女儿和你在一个画室,你怎么没回来讲呢?”

  任寻抓了抓头发:“姜黎玫啊?是,她后年才艺考,现在就开始准备了,老师说她天赋很好,只是基本功不大扎实。”

  学美术最好是从小就学,姜黎玫是初二才开始接触画板和颜料,其时和她同班上课的都是低年级小学生,个个比她厉害。她能追赶到这样的水平,已经不容易。

  “你们熟吗?”任父问。

  “算......熟吧。”任寻含糊其辞:“是之前找警察举证那件事才认识的。她也想考凌市的美术学院,平时偶尔碰见,会说两句话......”

  任父点颔首,并未起疑,只是嘱咐他:

  “咱们家和盛叔叔往后会有生意往来,你在学校要多照顾姜黎玫,你比人家大,要更懂事。”

  一口黑胡椒牛肉粒呛在喉咙里,任寻剧烈地咳嗽起来,磕磕绊绊回覆:“嗯,我知道。”

  任遇不置一词,默默用饭,似乎饭桌上的话题皆与他无关,只是回房间做题的时候,落笔频繁做错。

  一张英语作文,他写了一个小时,最后皱着眉将纸揉成团,粗躁地扔进垃圾桶,然后起身出门,往任寻卧室走,到门口,敲门的手辅一抬起,又停下了。

  他听到任寻在打电话。

  语气轻松明快,时不时夹杂着欢快笑声,任遇或许能猜到,任寻现在应该是开着窗吹风,电话那一边的人和他很熟,又很能聊到一处。

  “姜小雨,你爸告诉我爸,我们在同一个画室,我爸让我多照顾你。”

  “你需要我照顾吗?你不欺负我就谢谢你了。”

  “学骑车?还学?我教你多长时间了,你照旧一点进展都没有。”

  “算了,你以后照旧坐后座吧。”

  ......

  一楼客厅传来电视的嘈杂,晚间新闻主持人嗓音沉沉。任父在二楼露台打电话,有淡淡烟味顺风而送。

  夜风寥寂,心却不静。

  任遇久久缄默沉静,他站在任寻卧室门口,敲门的手怎么也落不下去。

  最终长长呼了口气,抹了一把眼角,转身回房。

  学校的八卦消息传得很快,各人除了八卦吐槽再没有什么学习之外的乐子。有不少人说,高一有个女生正在追任寻,死缠烂打,不知疲倦,越挫越勇。

  有人问:“任寻是谁?”

  “高二艺术班,高高帅帅的那个。”

  “艺术班,帅的不少啊?”

  “学年第一知道吗?他的双胞胎弟弟。”

  “哦,了解。”

  左竞也来探询消息,凑近任遇的耳边:“哎,听说你弟弟最近被姜黎玫缠得头疼?”

  笔下的几何辅助线突然就画歪了,任遇不动声色换一张草稿纸,面色凉凉:“我不知道。”

  “姜黎玫这死丫头重色轻友,上个礼拜我妈妈做了暖锅,我让她来家里吃,她说实在没有时间,原来是忙着追你弟呢。”

  左竞心里不平衡:

  “好歹是发小呢,现在见着我都不打招呼了,小时候还喊我哥哥,现在连我名字都不喊了。”

  任遇不知道在不在听,泛白的指尖握着笔,笔尖戳在纸上,墨水沿着笔尖淌下来。

  左竞推他:“哎!笔漏水了。”

  任遇蓦地回神,扔了笔,靠在座位上定定坐了一会儿,拿了文言文的口袋书起身:“教室太吵了,我去透透气。”

  吵吗?左竞私下看了看,不是趴桌子睡觉的,就是低头做题的,哪有一点点声响?

  他朝任遇离开的背影喊:“靠!你嫌我吵是吧!”

  任遇装作没听见,他把耳机塞到耳朵里,一边往连廊走,一边默背古文,从梦游天姥吟留别开始,mp3里播的是小提琴轻音乐,节奏缓慢舒滑,他步速随着放缓,走到连廊他常站的位置时,恰好背到琵琶行里的一句: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窗下已经是早春景。

  花坛里草芽渐生,有花匠在培土,不知撒的是什么种子,春末夏初之时会萌出什么样的花苞。

  连廊上攀着的爬墙虎和紫罗兰也有了苏醒的迹象,正逢课间,有三三两两的女生们坐在连廊下的凉亭聊天,笑声时不时传过来,伴着三月芳菲,好不热闹。

  说尽心中无限事。任遇把琵琶行背完一遍,心思却还停在这一句。

  不是所有心事都有被说出口的资格,他的心事还没见光就死了。

  所有人都觉得姜黎玫是死缠着任寻的,但任遇知道,任寻并不讨厌姜黎玫,或许另有一些此外朦胧的情感。

  任父曾在饭桌上敲打任寻:“你最近和盛叔叔的女儿是不是走得太近了?可别早恋啊。”

  任寻打着哈哈将话题掀过:“没有,忙着学习呢。”

  任父冷哼一声,提点几句,并不把话说破。

  任遇常在学校偶遇姜黎玫和任寻,俊男美女在一起很亮眼,即便都穿着宽肥的校服。两小我私家说说笑笑,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安城九中三个年级加起来三千多人,任遇也不知这到底是玄学照旧概率出了悖论,他偶遇他们的次数明显太多了。厥后爽性远远看见就避开。

  他喜畛刳连廊窗子这里站着发呆,姜黎玫偶尔会和朋友一起来凉亭聊天,吹风,吃零食。这时候任寻往往不在。

  这里似乎一个秘密之地,藏着他的小心思。

  任遇把耳机摘下来。

  没了音乐声掩盖,她欢快笑声越发清澈,似乎含着初晨湿露,飞上春日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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