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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隔云端

第二十五章 打树花

美人隔云端 突击大队长 4902 2022-11-27 15:32:09

  王仪手中的茶水微漾,眼底划过暗芒,再抬眼时,照旧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天契圣山要横跨荒原,到达最西边的天脊,路途遥远,你可想好了?”

  这一来一回至少两个月,还指不定能不能寻到。

  再说,这条朝圣古道已荒颓多年,不说路上匪盗,当地居民的排斥,就光凭这上雪域瘴病就很少有人克服。

  埋在路上的圣徒尸骨数不胜数,悉数化为灰尘,连坟冢都寻不到几座。

  阿容其实很犹豫,天契山对于她来说没有须要去的利益。

  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那就是送追月回圣山。

  但去过禺知后,经历落风谷一梦后,她心里就蓦地发生了一个念头。

  她要去圣山之巅,看看这世上所谓的神。

  这个念头冒出后,瞬间就在脑海里落地生根,驻扎在她最隐晦的思绪里。

  现在每次闭上眼,她都市回忆起在落风谷的感受。

  风声、兽鸣,另有先灵的对话。

  “你们确认不入轮回?”

  “是,我们确认。”

  她也想知道,轮回与重生有没有一定的联系。

  这是对自身存在于世最本能的求知欲。

  王仪长舒一口气,笑道:“好吧,正好我也要去天契山,顺道一起吧。”

  王仪要去天契山这事比边关要乱还令阿容提心吊胆。

  她隐隐约约摸索到王仪拖着病体也要来姑臧的真正原因,但那只是一个或许的轮廓,具体细节她还需要按图索骥,慢慢拼凑。

  王仪也暂时没有要跟她解释这样做的原因,他只拿出印章,提笔写了一封信,叫陈乡进来,让他拿着信去太守府邸。

  转而又与阿容商量起方儒言的事情。

  等阿容回神过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干了谋士的事情。

  她明明记得自己婉拒过王仪的招揽,不想当出头鸟被人打死的啊?

  怎么就又干这种耗心费心替别人打地基的苦差事?

  整小我私家就很郁闷。

  给一个事情狂上司打工是不行能准时下班的。

  阿容回客房睡觉的时候,瞄了一下夜空,月亮又西移了,绝对过零点了。

  可恨明天还要早起回城。

  阿容无能狂怒一番,蹿进去洗漱睡觉。

  说实话,只要遇见王仪,她的失眠焦虑都有所缓解。

  因为基础没时间让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浪费,再不睡着的话,说不定下一天就要跟上司熬夜通宵赶进度了。

  辰时三刻,乡村外头随处都是咯咯哒咯咯哒,要么就是汪汪汪,咩~~~~

  “阿容该起了,我们赶忙收拾工具随令郎回府啦。”

  阿容把头埋进被褥里,像头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那你再睡会儿吧。”

  云慧心疼阿容昨夜熬得晚,故而主动把活揽下。

  幸亏,她需要服侍的人就王仪一个,而王仪近日崇尚节俭,事事亲力亲为,倒让云慧做婢女地有些心慌。

  就感受随时在失业的边缘蹦跶。

  部曲们把马车牵到庄子门口,王仪出来时,阿容也穿着整齐出来了。

  两个熬夜党对视一眼,一个轻笑,一个僵笑。

  横竖都是笑,气氛还算融洽。

  “出发吧。”

  王仪下乡肯定是要带部曲的,平日是黄队长领队,但黄队长领了重任去庸均提人,如今只能换他副手开路。

  阿容被迫上了王仪的贼车,她宁愿去牛车上缩在箱子上补觉,都不想跟王仪同乘。

  王仪没看出她的不情愿,只看出她的疲累,心里稍微愧疚了一瞬。

  “到了府中,你就可以补觉了,方儒言那边我亲自去会会。”

  “是,令郎。”

  阿容颔首,倚在车壁上,眼皮止不住地耷拉。

  “要不你坐这边来,这里有厚褥,你靠起来能舒服一点,还能睡一会儿?”

  阿容立刻撑起眼皮,精神奋起道:“我不困,我只是,有些无聊。”

  王仪不戳破她的嘴硬,给她递了一个靠枕,自己抱着另一个在车上瞌睡。

  -

  路上坑坑洼洼,马车就这么磕磕绊绊到了姑臧城。

  一入府,阿容直奔住处,倒不是为补觉,而是为了泡澡洗头发。

  而王仪则还要打起精神,去和方儒言打机锋。

  如王仪所料,方儒言敢回来时有倚仗的。

  倚仗就是带来草原上战马的买卖,五百匹战马,一半来源崔北,一半来源昆弥。

  王仪就先忍他一忍,冒充没有旧账,先谈生意,就算方儒言主动提起以往的疏漏,王仪也只道,刚来姑臧,有些事项还在盘查,无法定论。

  这意思就是把旧账积攒,来日如何是否翻账,且看两人相助效果如何。

  方儒言谈妥了这笔交易,但心情并不痛快酣畅。

  他攥紧折扇,满面荣光走出清晖园,一跨过园子拱门,脸上笑意消失。

  方儒言转头望了一眼王仪的住所,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阿容绞干头发,换好衣裳,去客卿住所去找方儒言。

  何七笑嘻嘻告诉她,方儒言去了乐楼,也就是当地的风月场所寻逍遥去了。

  “阿容有要事相告,若先生回来,还请小哥带个话。”

  “好说,好说。”

  但当天照旧没等到人,

  是到了第二天,贵寓准备出发去禺知时,方儒言才满身酒气现身。

  正好队伍还在规整中,方儒言找着时机跟阿容对话。

  “女人,有何要事?”

  在他心中,阿容虽眼界不高,但谨小慎微,最擅察言观色,所以一两天就能获得消息不奇怪。

  “先生,前天晚上令郎派身边陈乡去太守府走了一趟,另有,我昨日一天都没瞧见黄队长。”

  方儒言浑噩的脑子里徐徐清明起来:“你可知陈乡去太守府所谓何事?”

  阿容摇头道:“这阿容就不知道了。”

  “那,黄队长没在庄子里?”

  “昨儿早上在庄子里我就没见黄队长了,回城之后呢,也没见着,不知是留在庄子里照旧去哪儿服务了。”

  “怎么会如此之巧。”

  方儒言纳闷。

  王仪从湘州带来的部曲个个精悍善战,黄大棣作为这一百人的百夫长,平日里尽忠职守,素不离身,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巧什么?”阿容疑惑。

  方儒言回神道:“阿容女人可否在仔细回忆回忆昨日之事?”

  阿容想了想,照旧摇摇头:“我实在不知,只知道这两天令郎心情似乎还不错。”

  “先生,那边开始叫人了,我得先走了。”

  方儒言其实还想探听王仪此去禺知的计划,但喝花酒误了事,这会儿是赶不上了。

  阿容退下,绕了一大圈,才踏着马扎钻进王仪的马车内。

  王仪抬眼看她,哼出讥笑声。

  “我还以为他心有野望,必懂自持己身,我昨日不外面上允了他的交易,他便迫不及待去风月之地消遣,白高看他了。”

  阿容坐下道:“岐州束缚少,加之身边人皆是谄媚讨好,捧得多了,故而行径放纵轻漫,令郎无须理会。”

  “你直言他对我没有敬畏便而已,何须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王仪挑眉,神情却不恼,倒弯起嘴角,心情颇好的模样。

  “在我面前,你也稍微放下谨慎,我真不吃人。”

  “习惯使然,若令郎不喜,阿容下次便少说些。”

  “……那照旧一切从常吧。”

  王仪自己就不爱主动说话,遇上一个比他更不明白主动的阿容,再闭嘴的话,两小我私家真的就像是在关禁闭。

  车队浩浩汤汤驶向城门,这次不急于赶路,到禺知时太阳都往西偏了。

  贺涵首领得知王仪要来,特意找了人,做了一些湘州特色美食,先给王仪等人垫垫,晚上将有更盛大的篝火晚会。

  再见安归,阿容比上次更头疼了。

  安归全然不觉阿容愁绪。

  他站在人群中,坦然而热烈地看向王仪身侧的阿容。

  草原人魁梧,他身量也不算突兀,而阿容又刻意回避着他,所以一开始基础没察觉到他的审察。

  但当她一抬头时,人群那张舒朗的笑容就硬生生冲开了阿容的心防。

  眼睛溢出了稀碎明亮的色泽,咧开的嘴角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整小我私家像是一颗散发着光与热小太阳。

  阿容险些要被这样炽热的情感灼伤,停顿了一瞬,艰难地错开了这样的目光。

  她主动看向赫兰然,希望从这个女人身上化解眼前的尴尬,却见赫兰然不比安归好几多。

  小女人猫眼里闪烁着好奇与疑惑,正一瞬不移地盯着跟青颂贺涵外交的王仪。

  阿容差点忘了,王仪是个比她高端的白月光。

  长得那叫一个精雕细琢,还深谙投胎之道,一出生就站在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攀不到的岑岭。

  尤其,他还会装。

  王仪披着雪白的貂皮,头戴飞羽红冠,腰坠血泊美玉,拾掇得像是莅临下界的天人。

  赫兰然眼前是枯黄沃野,身后是迷茫天际,风貌景物甚为粗犷。

  他就站在她劈面微微一笑,小女人只觉得凛冽刮过的冬风都暖和了不少。

  阿容看了半晌,心里又酸了。

  有王仪在,她的存在感瞬间就打个特价一折。

  幸亏王仪和青颂贺涵相谈很是痛快酣畅,不多时就有人领他们去提前安置好的帐篷。

  阿容到了帐篷之后,赫兰然终于想起来她的存在,亲亲热热冲进来。

  两个爱美又爱整活的女生就在帐篷里玩得花里胡哨的,安归频频想进去找人说话,都被赫兰然无情拒绝了。

  气得他转道去问雅那边吐苦水:“阿容来一趟也不容易,大姐真是的,一直霸着她。”

  外面欢声笑语,忙得热火朝天,火堆都起了好几个,问雅却照旧守在自己的小铁台上,不厌其烦地捶打猩红的肉块。

  见她二哥一直叨叨,话多水平大有另一个赫兰然的架势,女童停下锤击,歪头看向安归。

  “你,走开,否则,捶你。”

  “鸭鸭,我是你二哥。”

  安归很伤心,尤其是女童问雅举起小锤的那一刻,他一边退却一边悲愤欲绝道:

  “我可是你二哥!”

  问雅见他走远了,又继续敲打。

  “就算不是亲的,那也是养的啊。”

  安归委委屈屈走了,这里不是他的避风港,而是他的人生苦难台。

  谁能想到他在这里挨了几多打,连赫兰然都数不清了。

  等安归彻底没了身影,问雅却停下了手中的敲击。

  她目光越过重重毡帐,落到了那露出一角的低矮木屋上,向来寡淡无心情的脸上蓦地露出一丝失落。

  但这股失落只连续很短暂的时间,她重新握住铁锤,络绎不绝地敲打。

  -

  “阿弟!”

  安归正坐在草地上,小口小口抿着马奶酒,赫兰然悄然走到安归身后,大喝一声。

  他下意识想要转头,眼睛却被一双手捂住。

  “猜猜我是谁?”

  安归无奈:“你是猪。”

  “哈,猜错了,笨蛋阿弟。”

  覆在眼前的手慢慢移开,安归看到篝火面前俏生生站着的赫兰然。

  她穿着很娇俏的鹅黄短袄,头上盘着松散可爱发髻,扎着的几朵团簇的绒花,配着大大的猫眼,可爱灵动极了。

  “你怎么这副妆扮?”

  差池,如果眼前站着的是赫兰然,那捂他眼睛的是——

  安归扭头,仰头看清身后一身红袄,笑得像雪中红梅一样惊艳的阿容。

  “合适吗?”

  她微微转了一下身子,裙袄下摆扬出顺滑的弧度。

  他就这样仰望着她,似乎陷入了一场千奇百怪的梦。

  梦里的阿容从雪山走下来,成了荒原上一朵迎风绽放的花。

  他可以靠近她,也可以掩护她,甚至,还可以试着亲吻她的花瓣。

  赫兰然跳过来,抓住阿容的胳膊,自得洋洋道:“你说阿容是猪,我们不找你跳舞了,我们要去那边。”

  “诶?等等,我也可以一起的啊。”

  安归赶忙爬起来,随意拍打身上的草渣,紧跟了上去。

  赫兰然拉着阿容奔向最热闹最盛大的篝火堆。

  她带着阿容这边蹿蹿,那边尝尝,灵活得像个四处钻洞的小兔子。

  安归一直在后头守着,有时候还会伸手帮阿容挡一下,生怕她被人挤到或撞到。

  完全忽视了在前头蹦跶得更欢的赫兰然。

  “哎呀——”

  赫兰然没看清脚下路,差点被踩了空,她身子一歪,撞到左边一人后背上。

  隔着厚披风,这小撞击没什么感受,但她却紧张摸了摸头上发髻,担忧绒花会不会歪,会不会坏,会不会掉。

  那人也转身过来,自然地替她扶好了撞松的绒花。

  赫兰然抬头,认出眼前人正是那位中原的令郎。

  现在,他就浅笑望着她,眼里的目光像含了春水,赫兰然心跳马上乱得一塌糊涂。

  青颂贺涵叹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些无奈,但更多的照旧慈祥道:“你看你,这么大一女人了,做事照旧毛毛躁躁。”

  “阿耶,对不起。”

  赫兰然乖乖缩到青颂贺涵身后,等确定宁静了,再探头去看劈面的王仪。

  贺涵首领在王仪面前赔罪,王仪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插曲,继续笑着跟青颂贺涵外交家里是非,俨然一派故友重逢的熟稔自然。

  安归见赫兰然不再缠着阿容了,马上喜从心中来。

  他轻轻拉拽了一下阿容胳膊。

  “阿容,你过来,我有个工具给你看。”

  阿容转头,有些好奇:“什么?”

  “你过来看,你看了就知道。”

  阿容犹豫片刻,照旧跟了上去。

  安归将她带到外围,这里有个石坡,石坡旁边新垒了一座石墙。

  “阿容你站远一点,你先转已往,等我说好了,你再转头。”

  这神神秘秘的架势,就很偶像剧桥段。

  他是不是捉了许多只萤火虫?

  一股寒风刮到脸上,激得阿容脑子清醒了点。

  大冬天的,虫子都躲茧子里蛰伏呢,哪只想不开了要跑出来给她发光发烧。

  阿容依他所说,站得远了些,背过身去。

  一开始蛮好奇,等久了就开始默默搓手搓脚。

  又等了两刻钟,阿容实在冷得受不了,她觉得有须要跟安归科普一下老寒腿的危害。

  就在这时,安归一喊高声。

  “好了,你转头。”

  阿容转头,那一刻,千万朵璀璨的银花就绽放在她眼前。

  铁汁喷洒到石墙上,不停歇地溅出一簇簇,一朵朵的炙热明亮的铁花,犹如万丈星辰坠,顷刻间照亮了这整片天地。

  安归披着羊袄,头戴草帽,略有狼狈沐浴在银花雨下,一小我私家拿着勺子不停地抛,不停地击,一抛一击中,促成了这场草原奇景。

  他专注地完成眼前地铁树银花,而阿容就专注地看着他。

  世上的美景再感人,对她而言,看过一次就够了。

  只有人的情感是纷歧样的。

  那是最难得,也是最易生变的工具,她无论看几多次都不会觉得腻烦。

  但,她与他碰面,并不是为了这场惊艳的打树花。

  而是见告能撕裂他信仰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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