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喝不下酒了。
两斤多白酒灌下去他连酒碗都握不住了，被李祺强硬的按住后就趴在桌上醉死了已往。
虽说永乐年间的蒸馏技术还远不如后世，但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母亲亡故的悲痛，让于谦伤心欲绝。
他还没来得及把老母接到顺天府来享几天清福，自己就已经成了孤苦伶仃。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种心情楚萧没时机体验，也不想体验。
酒是喝不下去了。
草草的喝了几口热粥，便随意的找了个软塌准备睡个回笼觉。
天还没亮就进了皇宫，现在正是满身酸软的时候。
只希望于谦最好不要中途醒酒，这样天子钦点他的时候礼部官员还能资助乱来已往。
这一觉楚萧睡到了晌午。
接着就有礼部官员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领着考生们去沐浴易服。
说是要从晌午洗到黄昏，现在尚膳监已经在准备今晚的宴席。
天子赐宴就不是给人吃的。
赴宴前的规则多到令人发指。
楚萧泡在木桶里，水里的柏树叶子散发出一股松节油的怪味。
很不舒服。
后世只有拖拉机为了增加皮带摩擦力，才会加松节油。
这是把人当机械使唤了。
还不能拒绝。
只要拒绝，那楚楚可怜的小宫女就开始泪珠连连。
就连卖力加水的小太监也都慌忙跪下，大有一副没伺候好他们这些天子门生的意思。
无奈，为了让这些宫女太监别这么战战兢兢，楚萧只好任由摆布。
来吧。
别说是松节油，你就是给我加沥青我也认了。
古代没人权啊。
跟这些贱籍者没措施讲原理，反而会让他们晚上吓得做噩梦。
究竟殿试事后，他们就成了天子门生。
身份一下子就上去了。
于是乎这些宫女太监更卖力了，往洗澡水里拼命的扔柏树叶子。
扔肉蔻、香叶这些香料我忍了，可小宫女一盆又一盆的往里面加热水就太过了。
幸好褚成仁发现得早，否则今天这温汤监里非得烫死几个天子门生。
其实今日监视考生沐浴易服，本该是礼部官员来的。
褚成仁在这盯着的目的，是为了借机看一眼自己孩儿这些年都受了哪些苦，身上有几多风霜疤痕。
但看着楚萧身上白白皙净的，只是偶尔有几道险些看不见的疤痕他就疑惑了。
一个五岁丧母的孩子，在这岌岌可危的人世间摸爬滚打着长大，身上竟然没有几道伤疤。
一定是老天保佑。
自己孩儿是个有福的。
那么小就没了爹娘的疼爱，竟然还没受过什么伤。
接济萧儿的街坊邻居也都是好人，替自己把这个儿子养的白白胖胖的。
回去一定给那些街坊邻居上几柱高香。
沐浴，易服，焚香祭夫子。
一套流程下来已是黄昏，皇宫里已然是歌舞升平。
保和殿。
所有加入殿试的考生都已落座。
翰林院的众多老儒还在对殿试的考卷做最后的批改。
天子稳坐龙榻，正歪着身子和他的好圣孙闲聊，而洪熙大胖朱高炽也是和众多考生在一杯一杯的饮酒。
李祺坐在楚萧旁边，看着尚膳监不停端过来的一盘盘美食，他却不敢轻易动筷。
虽说已是天子门生，但已往二十多年的人生过得太苦，让他下意识的感受自己和这些精美的菜肴格格不入。
天呐。
马上就要入冬了，饭桌上竟然还能见到新鲜的蔬菜。
自己和母亲用饭的时候，冬日里只能吃到晒干的萝卜缨子。
这是一整只烤羊！
老天爷，原来羊肉可以一整只的吃，他过年的时候甚至才气吃一块羊皮。
转头看向其他考生。
一旁的陈谔用饭很是有规则，夹一口菜咽下去绝对要配一口米饭。
等全都咽下去，才会吃下一口。
看他用饭简直就像是在看一本教人用饭的书籍。
再看右边，一名身材壮硕的考生吃得满嘴流油，抱着一根羊腿正大快朵颐。
用楚兄适才的话是怎么形容的来着。
哦对了，旋风筷子铲车嘴，咔咔就是往里怼。
他不懂陈谔那些用饭的礼仪，也放不开那样狼吞虎咽。
于是转头想学楚萧。
但舞台上鞑靼舞女的狂野舞蹈都跳了半个时辰，楚萧却也没动频频筷子。
“楚兄，尚膳监的佳肴都反面你的胃口？”
虽然反面他的胃口。
原本楚萧还对皇宫的御厨有点期待，可现在他才知道天子赐的宴和外面酒楼的也就旗鼓相当。
除了肉就是蔬菜，要么就是豆腐。
肉怎么大块怎么来，蔬菜也是缺盐少辣。
质料珍贵的山珍海味，更是别提做的有多灾吃。
一整只烤全羊，可劲的往上面撒香料，厚厚的一层肉蔻粉比羊皮还厚。
咬一口基础吃不到肉，就是满嘴的香料味。
没措施，明初缺盐啊。
“算了吧，等回去有空我下厨给你做一顿美味佳肴，你就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用饭了。”
随意扒了几口菜汤泡饭，楚萧信口胡诌道：“我虽说从小怙恃双亡，不外有幸跟了一位恩师带我吃遍了大江南北。”
“说句不敬的话，论会吃我恩师没输过。所谓食不厌精，寻常吃食哪里比得上他老人家的厨艺。”
“跟这些所谓的烤全羊、炙肉块比起来，我师父做的叫花鸡、东坡肉才叫肥而不腻，光是我知道他老人家会做的美食就有一百零八道菜，据说是汇聚了我大明和北元游牧民族百年饮食之精华。”
一时间，李祺听得入迷，口水都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
“陛下有旨！”
“宣，浙江考生，会元于谦，近五十步面圣！”
坏了。
楚萧一激灵，天子钦点于谦要看他的考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