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黎娇恳求的话说出前道：“这样的丑事多一人知晓便多几分难测。即是你如今留下了她，保不齐哪日萧先生飞黄腾达了，从她嘴里蹦出个欠好的词眼来误了你们。”
桃青哭成了泪人，伏在黎娇脚边半仰着身子摇头哭求：“婢子不会的，女人您知道婢子的。”
柳嬷嬷不咸不淡的用话语取消掉黎娇求情的心思：“五女人！事已至此……再闹下去……多变啊。”
黎娇环视了一下众人，狠心的拉起萧桉的手扭头走了。
桃青还欲高声唤住她的女人，却被柳嬷嬷捂住了嘴一掌拍晕了已往。
父亲揉着生疼的太阳穴，看也不看地上一眼道：“拖去乱葬岗埋了吧。”
众人一愣，我问：“生埋吗？”
父亲不语，急躁的去了正房里。
母亲起身看着昏死的桃青微有些不忍：“数儿，你那处不是有“归引”吗？便赏了她吧。”
到底是同为奴婢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柳嬷嬷等人也不忍她死得过于痛苦，都悄悄替她松了口气。
母亲走后，长兄便不再压制着脾气：“倒是恶心了一家子，玉成了她那么个工具。梦梦，你可不能学她那模样，否则……否则……”
我莫名被点了名，无辜的瞧着他问：“否则长兄也要赐我归引丹吗？”
长兄被我问得脸一下憋得通红，气恼地打了自己一掌：“是哥哥气糊涂了，我的梦梦是天上明月怎会与她一同模样。”
嫂嫂扯了长兄一下衣角，示意青姨娘还在。
长兄看着死气沉沉坐在地上的青姨娘，对嫂嫂使了个眼色让其将她馋起。
“姨娘莫再伤心了，为了她……终是不值的。幸亏府里虽男丁稀薄，女儿家却是多的。我明日便与父亲说，将安姨娘新生的六妹妹过继去你房下。”
众人散去回院里，长兄与嫂嫂执意要送我。路上嫂嫂担忧的拉着我的手问：“可有吓到？”
嫂嫂是圣名在外江先生家的女儿，约莫她是没经历些风浪才会如此担忧我。我笑着摇头慰藉她：“虽有些惊骇，却也不至乱我心弦。”
嫂嫂叹道：“我自小被父亲规在家中念书刺绣，倒是书上写尽千万张也未曾叫我见过如五妹妹这样的女子。狠心，斗胆，不知礼数。”
我借着婢子们手中的行灯看着眼下的方寸之隧道：“我倒有些欣赏她的勇气，她不卑不亢为了萧先生与父亲、母亲坚持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战场上的将军。”
走在身后的长兄蹙眉：“你欣赏她做什么？你可万不能学她。”
我可笑着看向他：“我若真学了她，长兄真要赐我归引？”
长兄低下头无奈的看着我：“哎，学便学了，却万不能违背伦理在这个时节。你若喜欢个穷酸小子，我便把他招到府里来，定许你一世无忧。”
嫂嫂不瞒地瞪他一眼：“混说些什么？莫说梦梦与五妹妹性情大相径庭，即是说梦梦的眼光，她定是万般瞧不上萧桉的。”
长兄被怼却不怒，反笑呵呵地问她：“我可是听父亲夸赞过萧桉的，说他并非池中之鱼定有展翅高飞之时。如今又见他对五妹妹如此深情，这样的好郎君又怎让女儿家不心动？”
嫂嫂撇嘴：“若真是个好的，怎真会与人闺阁女子相约私逃？为了一个女子认真是前途不要，日后又怎会是个好官侯？书中有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还连作甚所为作甚不所为都拎不清，日后即是高飞也是个雀儿。”
长兄被她对萧桉的犀利批评逗得哈哈大笑：“如此说来，我家梦梦确是看不上这……雀儿~的。哈哈哈”
一扫刚刚的沉闷，气氛轻松了不少。长兄抬头看了眼繁星，突然叹道：“到底是兄妹一场，她这样跟了穷酸的萧桉去怕是要吃不少苦。”
我不禁也叹了口气，还未相处几多的妹妹却已是过路人。
我思索着道：“明日一早，我便收拾些衣物细软去给她带上。她在家中也是未吃过苦的，望她出府去能过得顺意些。”
长兄与嫂嫂欣慰的看着我笑了笑，送我到绣香阁时长兄又多与我说了句。
“今日瞧她那样子，怕是你去送银子她也是不会要的。到时候便把银钱送给萧桉吧，自此也全了我们与她姊妹一场。”
这晚不知为何，我竟久久不能入眠。倒不是因着晚间的闹剧，只是耳边总围绕着黎娇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
父亲虽极敬爱母亲，院里却照旧收了三房姨娘。长兄再如何珍爱嫂嫂，房里也部署着个通房。即是庄子上的农户得了几个闲钱，也是要让屋里的糟糠聘买个妾室。庄户人家况是如此，更况且是宅院里。我若还因着这句久久痴缠，日后的日子怕是要惆怅得很。
我沉下心不再纠结这些事时，屋外已是蒙蒙亮。我只得起身强打起精神来，去青竹院里送黎娇一程。
果真如长兄所料一般，黎娇并不领这份情意。她将我赠送的包裹砸向我，嘴里愤愤地骂着：“若不是因为你母亲，我何至于走上今日这条路。若不是你母亲，桃青又怎会死？你如今又做出这假惺惺的模样来恶心谁？黎梦，午夜梦回时你真不怕桃青来索你的命？”
我被装了银子的包裹砸得胸口闷疼，听着她的话却觉得又好气又可笑。要在孝期私奔的人是她，威胁母亲放她离府的是她，放任桃青生死的也是她。她现下却是受不了内心的折磨，要将这些腌臜事赖在我母亲头上了。
我想出言讥笑她几句，话到嘴边看着她癫狂可笑的模样又住了嘴。
我出言阻止春红柳绿向她举事：“回吧。”
路上春红柳绿忍不住的诉苦起来：“女人不应阻止我们上去撕了她的嘴的。昨儿个桃青那样求她救她，她硬是铁下心肠拽了萧先生就走。她昨日走得倒是痛快，今儿个却将桃青的死怨在了您和夫人头上。”
柳绿也愤愤不平道：“她倒当女人是泥做的，竟搬出些鬼神来吓女人。若说桃青真成了鬼，也该找她叫屈去。”
我顿住脚步，回过头严厉的审察她们。
“现下虽不在风府里头，可说话做事也不应全由了性子来。她再不济也算黎府半个主子，你们这样编排毒咒她可有将我放在眼里？”
春红柳绿吓得不敢说话，低着头动也不敢动。
我叹了口气口气软和了些与她们道：“我原也是想与她争论的，可瞧着她那一意孤行的模样便止了。左右与她是争论不出什么的，何苦在她身上浪费口舌。我们自己无愧于心就是了。”
春红柳绿对视一眼，越发有些自责起自己沉不住气来。
“还请女人责罚。”
我现下心情却也郁郁的，并不想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
“下不为例！春红你把包裹送去哥哥处，叫他换个裹袋送去给萧先生。莫要与他说些刚刚的事，免得他听了又闹心。”
春红柳绿察觉到我心情欠好，不敢多语，得了令忙去了。
我领着柳绿有些厌厌地往黎府宅后面去。
黎府后面的大河上修了一道曲廊小榭，直通向数百米外的两座小山。
那山上养着些无害的野禽，父兄偶有兴致会去猎些打牙祭。山上还种了些花果树，秋季时最为热闹。山上漂着桂花树香，母亲领着众人摘些熟果好不惬意。
不外平日里后山是无人去的，倒是我喜欢的娴静地方。
我手倚着头坐在小榭瞧着平静的水面徐徐漾起不大不小的水圈，内心随着细雨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一件薄裳突然裹住了身子，我扭头便撞进嫂嫂关爱的眼里。
“听春红说五妹妹拿桃青吓唬你，可是被她吓着了？”
我扭头去看春红，春红胆怯地嗫嚅道：“您知说不与少爷说，又没说不能与少夫人说。”
我才不要您又将这受的憋屈事，一小我私家默默咽下。
我苦涩地笑笑摇头道：“倒不是这个。”
嫂嫂疑惑：“那是为的什么？”
我坦然道：“我实有些惊骇黎娇为一人一心豁出一切的勇气，可怎也想不明白一人一心真如此重要吗？若这即是男女情爱，到底失了理智些。”
嫂嫂轻抚过我的头，温柔的开解道：“这世间为了情爱失了智的又何止于她，只有的人能实时止损，有的人在理智与情绪里挣扎。待我们家梦梦有了心仪之人，想来也就不再迷惑了。”
我心里悄悄思忖，这样失智给人惹麻烦，生死不能的情爱我断然是不要的。倒不如似湘君姊妹一般找个好归宿，闲时与家中妾室拌拌嘴打发时光来得惬意。何苦为了个男人教自己一生欠好过。
小榭外的雨骤急，我挽了袖伸手去接：“那日回鹭岛奔丧，湘君姐姐掉臂新婚里的隐讳跑来送我，雨也同今日一样急”
嫂嫂在我旁边坐下，拉回我的手拿了帕子来擦：“你们姊妹向来情意深，你若是想她了便多写些书信去，想来她定是极想你的。”
我展眉笑道：“近日她来的信倒是常挂叨要见我，只是下次晤面该是要个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