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相形见绌

　　周八走进长宁伯府时，腿脚已虚浮无力。

　　自打前两日被人连踩带踢，他身上也疼了两日。

　　这还不算完，等他身子上的伤痛刚恰好了些，又接连听闻噩耗，闹得他心神不宁。

　　那如梦露，在京城暴火，已成了诸多朱紫们争相抢购的宝物。

　　这一下子，周八傻眼了。

　　如梦露火爆，相对应的，蔷薇露就冷清了。

　　谁会退而求其次，买这比不外如梦露的次品呢？

　　再说那如梦露的价钱，与蔷薇露相差无几，香气却差了数倍，更显得毫无价值了。

　　当周八听闻长宁伯相召之时，他已猜到要倒大霉了。

　　颤颤巍巍走到堂前，隔了老远报了名号，周八已听到门内传出一声怒喝。

　　“滚进来！”

　　这是那周彧的嗓音，他素来急躁。

　　周八干咽了口唾沫，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这时候，能装多惨就演多惨，可不得搏几分同情么！

　　瘸着腿走进堂里，便瞧见周彧那张阴冷狠戾的脸，周八已站不住了。

　　“噗通”跪倒在地，周八赶忙磕头：

　　“小的见过……见过两位伯爷。”

　　那堂上传来一声冷哼：“哼！”

　　周彧的阴戾骂声随即而至：“你干什么吃的？那如梦露如今的名声，连咱们贵寓都传遍了！”

　　周家也是京城望族，岂有没收到风声的原理？

　　最叫周彧生气的，是他自己的姬妾，竟也吵嚷着要买那如梦露。

　　另有个姬妾竟因买不到如梦露，在房里撒泼哭闹。

　　现在追念起来，周彧仍是气愤难当。

　　看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周八，他火气更盛，一脚就踹了已往。

　　“哎哟！”

　　“二老爷饶命啊！”

　　周八又挨一脚，疼得扯起嗓子叫唤起来。

　　“好了，你冲他撒气又有何用？”

　　倒是周寿稍温和一些，在旁说了句好话，才劝得周彧平复下来。

　　周寿虽然态度温和，但他现在也是面罩寒霜。

　　显然那如梦露大卖的消息，叫他失了算。

　　“阿兄，咱们现在怎么办？”

　　“难不成看着他张鹤龄扬名，成了京里贵妇人眼里的香馍馍？”

　　周彧气得面色铁青，冷冷拍桌道。

　　周寿叹了口气：“香不香馍馍，老夫倒不甚在乎。只是那如梦露如今扬名，咱们日后再想赚银子，可没那么容易了。”

　　“怎么？”周彧身子一滞，“他如梦露卖得好，难道我蔷薇露就卖不脱手了？”

　　“唉……”

　　周寿又叹口气：“那香露本就价值不菲，愿意购置的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他们的蔷薇露，价钱本就昂贵，比之寻常香粉要贵了不少。

　　平日采买的，也多是家境殷实之人。

　　即是寻常的烟花女子，除却像醉夭夭这样有特殊渠道的，其余人都不舍得花这个钱。

　　像这等不差钱的主儿，买工具只买最好的，谁愿意去买那次品呢？

　　如若蔷薇露失去“最上等香露”的名头，它便一文不值。

　　“兄长的意思是……有了这如梦露，咱们的蔷薇露就无人再买了？”

　　周彧慢慢会出意来，面露惊诧。

　　他怔了片刻，旋即回转过头，又望向那周八。

　　那周八苦着脸点了颔首，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主仆二人眼神交汇之间，一个问一个答，已将情况交了个底。

　　周寿倒是不满这般囫囵回复，逼问周八：“蔷薇露的情况，究竟如何？”

　　被逼无奈，周八只好张口：“这两日……一共只……一共只卖了……”

　　他伸出一只手来，竖起食、中二指：“只卖了两瓶，进账十两纹银……”

　　“啥？”

　　周彧的声音高了八度：“只卖了两瓶？”

　　刚刚从周八的眼神里，周彧已得知蔷薇露销量不佳，但他却没料到，能差到如此田地。

　　听闻如此噩耗，周彧又坐不住了。

　　站起身来，在堂内来回踱了几步，周彧又猛然转身：

　　“阿兄，可不能再这样坐等对方起势了。”

　　“我现在就带人，将那梦来香给砸了！”

　　说着，周彧便即要往外走。

　　可不待他出门，周寿的厉喝声已然响起。

　　“你给我回来！”

　　周寿怒喝一声，叫停了周彧：“先张望张望，莫要急着动手。”

　　他这话说得极是暧昧，并没有说是“不许”，却只交接要“张望”。

　　显然周寿也知悉那如梦露的厉害，知晓此时不接纳很是手段，是敌他张鹤龄不外了。

　　“等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难道真要等他姓张的骑到你我兄弟头上，才气动手吗？”

　　周彧走了回来，直拧起眉头望向兄长。

　　周寿脸上的肌肉颤了一颤，他随即捻起髯毛，低眉沉吟起来。

　　“那张鹤龄前阵子才得了陛下夸赞，据闻他所提的赈灾战略，已在宣化府收获奇效，救活了无数黎民。”

　　“听闻，还差点破获一桩谋反大案……”

　　说到这里，周寿的心情更显凝重：“可想而知，现如今的张鹤龄，定已是陛下心头的热络人。”

　　“你现在去砸他的铺子，万一招惹了陛下，该如何收场？”

　　虽说开铺经商，这已违背国策，有失他伯爵身份，但这种事，在政界权贵圈子里，算不得什么大过错，早已司空见惯。

　　若真砸了梦来香，那张鹤龄撕破了脸告到天子跟前，天子是定要替他做主的。

　　周寿实不想在如此关头，和张鹤龄比拼他们在天子心目中的分量。

　　“陛下……”

　　周彧的眉头也已皱了起来：“陛下该是不会理会这些繁杂小事的吧？他每日……”

　　周彧本想说，陛下贵为九五之尊，政务繁忙，绝没有心思理会这等小事。

　　可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响。

　　“咚咚咚！”

　　周彧不得不停下来，朝外喝道：“谁啊？”

　　门外传来仆从的回话：

　　“老爷，是小的，宫里头来人了，说是陛下有旨，叫大老爷去宫里回话！”

　　一听得这消息，周彧心里噔地一紧。

　　宫里来人，传唤周寿，那是要问什么？

　　他们兄弟二人，近来可没什么事犯到陛下跟前啊！

　　唯一牵扯到宫里的，无非是上回醉夭夭被砸，他们将这事捅到锦衣卫那里，闹到了暖阁去了。

　　周寿的脸色已变了：“你切不行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他随即起身，掸了掸衣裳，迈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