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门两爵
那肥胖掌柜已走出了馨香坊，正朝一驾马车而去。
在他身旁，还蜂拥着几个奴仆。
眼看着那人就要上车，张鹤龄有些着急：“看清楚了吗？是不是他？”
红袖仍是眯眼凝视，迟迟不敢肯定。
正当这时，那掌柜身后的奴仆似是走得快了些，踩到掌柜的脚跟。
那掌柜登时回转过身去，挥着手就朝他的奴仆打骂已往。
他的声音十分尖细：“你这狗才……”
隔了太远，张鹤龄听不清那掌柜骂了什么，只潦潦听了几个字。
“是，是他！”
倒是一旁的红袖，忽地叫了起来。
红袖抬手指着那肥掌柜：“就是他，他的声音我记得清清楚楚。”
“上回，他骂张妈妈时，也是这般声音姿态！”
红袖一脸笃定，信心十足。
“那就好！”
张鹤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找准了这位周掌柜，就能顺藤摸瓜，查出他背后的靠山。
张鹤龄已等不及，查出是哪个王八蛋敢在背后阴自己了。
告到天子跟前也就而已，居然还在民间散布蜚语，污我张鹤龄英名！
虽说张鹤龄本就没什么好名声，也并不在乎这蜚语蜚语，但他绝不容许有人背后搞鬼暗算。
眼看那周掌柜已上了马车，张鹤龄一声令下：“张俊，跟上那辆车。”
我倒要看看，这死胖子是哪门哪户豢养的狗腿子！
下达了命令，张鹤龄便好整以暇看着劈面的马车，等着对方稍远一些，就跟踪而上。
却是在这时，车帘忽地被掀了开来，小厮张俊那尖硕的脑袋探了进来。
“大老爷，小的……小的似乎……”
他蹙着眉吞吞吐吐说着什么，看起来迟疑不定。
“有什么空话，快说！”
张鹤龄横起眉来，骂了一句。
“是是是！”
“小的似乎认得那姓周的胖子！”
挨了骂，张俊连连将头点下，尔后说出一句叫车中所有人都惊诧的话来。
“你认识那周掌柜？”
张鹤龄心下一惊，张俊不外是个追随小厮，如何会认识那商贾掌柜？
“是……是的！”
张俊又低头想了一会儿，终于肯定地将头点下。
“那小子，似乎是长宁伯府里的人……”
“早些年咱们贵寓与那庆云、长宁两位伯爷抢地时，我还和那死胖子干过架呢！”
张俊越说越笃定，说起干架时，又咬牙切齿，似乎已回忆起昔年时打架的英勇事迹。
“竟是那周家两个老匹夫，狗娘养的工具！”
张延龄已拍着大腿，恨恨骂了起来。
他如此恼恨，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弘治一朝，仗着外戚身份耀武扬威的，并不只有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
另有一门外戚，论起身份职位来，更要显赫。
那即是已故的孝肃皇太后的两个弟弟，庆云伯和长宁伯。
一门两伯爵，可想而知这周家一门有多显赫了。
事实上，那位皇太后，严格来说该叫太皇太后，因为她是当今圣上弘治帝的皇祖母。
弘治帝早年经历十分凄惨，出生时正遇上万贵妃独霸后宫。
当年那万贵妃为了让自己的血脉夺得嫡位，对后宫严防死守，对所有皇子都是赶尽杀绝。
弘治帝差点死在万贵妃之手，幸得这位祖母周太后，将弘治接进宫中，好生抚育，才保得弘治长大成人。
可想而知，素来仁善孝顺的弘治帝，有多谢谢这位周姓太皇太后了。
而那太皇太后的两个弟弟，自然也一人得道，成了弘治朝里最为显赫的外戚。
庆云伯周寿，长宁伯周彧，一门两爵，正与同样是一门两伯爵的张家兄弟，对上卯了。
虽说双方辈分上差了两级，可那周寿、周彧两人为老不尊，而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自也不是尊老爱幼的主儿。
这周张两家同为外戚，又都是贪婪成性，纨绔不化的主儿，相互间自然常有矛盾。
早些年间，两家为争一块地，还曾大打脱手。
其时张鹤龄、张延龄带了自家奴仆，与劈面那两个老匹夫果真械斗，那也是在北平城里风传过一时的热议话题。
这事厥后闹到朝堂上，引了不少笑话，也闹得弘治帝头疼脑热，最后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如今再听到这长宁伯的名号，张延龄自然大感恼恨。
张鹤龄此时也已从脑海影象里，翻出那周家两个老匹夫的印象来。
若说自己和弟弟不是什么好工具，那周家两兄弟，就更是坏人坯子。
强占民地，阻挠盐令，侵公肥私，这周家两兄弟险些将所有外戚能干的坏事，都给干尽了。
“原来是老朋友啊！这下倒好了，我倒放心了！”
张鹤龄咬紧牙关冷笑了声，将拳头捏了一捏。
先前还在担忧，自己究竟是抢了人家的花魁，原理上弱了几分。
现在闹清楚了，原来对方是自己的老对头，况且俩人也不是什么好工具，那就全没有心理肩负了。
差池，我为什么要说也？
“既然你闹到天子跟前，又在民间千般挑衅，搅得民议四起，就别怪咱们还手了！”
左右对方已将这事情闹大，张鹤龄不介意陪对方打个照面。
“对了，小的想起来了！”
张俊又叫了起来：“那胖子……似乎是叫周八，他是长宁伯周彧身旁的追随。”
“不外去年似乎听人说起过，这周八犯了事，被长宁伯给踢出府去了。”
张鹤龄冷哼一声：“哪里是犯事？不外是长宁伯想找个心腹替他打理生意，便找个由头将这奴仆部署出府了。”
这周八被“赶”出伯府，就与那长宁府再无关联，自然也好替周家两兄弟打理生意，开通财源。
“这两个老工具，屯了那么些田还不算完，竟又做起买卖了！”
张延龄望着那馨香坊外络绎不停的主顾，不屑地朝外吐了口唾沫。
靠商贾之道敛财，也是一门门道，这几多需要些头脑眼光。
相较之下，张家两兄弟就简朴粗暴得多，缺钱就去宫里哭穷，找自家姐姐要。
时至今日，两人手头上钱财没剩几多，田地倒是捞了好些。
张鹤龄望着那来宾云集的馨香坊，忽地幽幽笑了起来：“他周家能做得买卖，咱们张家为何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