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蔚蓝,万里无云。男孩子牵着女孩子的手,一同走进五彩缤纷的游乐场。
这将是何等美好而快乐的一天,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死神已在其中一人头顶悄然降临。
游乐场已在小城经营多年,虽设施陈旧,却依然人山人海。明媚的光线与纵情的呐喊融为一体,巨大的娱乐设施在空中旋转,将无尽的兴奋瞬间摇向天际。
“快,轮到我们检票啦!”男孩子指着过山车开心地叫着。
可女孩子却在犹豫,她看起来约有二十出头,如雪的肌肤映衬着一尘不染的纯净脸庞,玲珑剔透的五官,总像藏着一抹淡雅的忧伤。
“这会不会不宁静呀?要不照旧算了吧。”女孩子苗条的身体在微微哆嗦,她用力握住男孩子的手掌,畏惧地说着。
“哎呀,这有啥不宁静的。”男孩子随意地回覆。他生得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方正的黑框眼镜架在圆圆的脸蛋上,让他像只憨态可掬的小浣熊。但他是典型的工科思维,只擅长从力学角度陈述过山车的宁静系数,却不知如何宽慰女孩子娇弱的内心。
女孩子的心房还在“咚咚”直跳,只见那过山车像一条蜿蜒的巨蟒,外壳被深红包裹,局部有紫色条纹,似乎随时都能将自己吞没。
穹顶之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不停于耳,心情凝固的卡通人物迎风招手,似乎在讥笑每一个不敢上前的路人。
男孩子轻轻抚过女孩子的长发,拍着胸脯说:“放心吧,有我掩护你呢。”
望着男友满含期待的眼神,女孩子竭力压下恐惧,踏着高跟鞋,扶着恋人的手臂,终于迈进了结实无情的车厢。
就这样,一段要命的旅程即将拉开帷幕。
随着指示灯的提示,座位上方的压肩纷纷落下,作为宁静保障,卡在座椅边缘。
倒计时的铃声悄然响起,那一刻,女孩子不停地将本已扣好的压肩继续下按,生怕泛起任何以障。
衰老的车身徐徐开动,生锈的滑轮吱吱作响,细长的浅黄轨道成了支撑八节车厢的唯一载体。周围游客脸上都写满了追求刺激的期待,只有女孩子一人不敢睁眼,却又总是忍不住望向地面。
但她并未注意到,由于自己的太过操作,她的压肩已将座椅茎齿挤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缝。
轨道下倾,车速骤升,人声鼎沸的游乐场里,深红的过山车起伏飞驰,卷着浪潮般的召唤,一次又一次从抛物线极点加速滑落。
放肆的车头如陨石般向下俯冲,女孩子座椅茎齿的裂缝也越来越宽。
当过山车冲到轨道底部时,伴着车身的震动,那段茎齿“咔嚓”一声断成两半,残缺的碎片瞬间跳向高空。
女孩子的压肩也“砰”的一下向上弹去,随着惯性在气流中摇摆。
这一秒,她已失去了一切防护的屏障。
深红的巨蟒仍在颠簸中狂奔,女孩子拼命抓着握杆,瞳孔惊惧不堪地放大着。她想呼救却喊不作声,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男孩子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一手把着握杆,一手试图重新为女孩子按下压肩,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于是,他只好伸手挡在女孩子胸前,并大叫着:“抓紧了!别松手!”
此时过山车正经过一段倾斜的轨道,闪电般的车速没有任何放慢的趋势。女孩子失控地大哭着,周围的风声愈发猛烈,似乎随时都能将她狠狠甩向远方。
几秒后,一段旋转倒挂的轨道映入眼帘,男孩子掉臂一切地抱住女孩子,可当车身翻转时,随着重力与离心力的相互拉扯,女孩子的身躯照旧从座位上“脱落”了。那一瞬,她闭着眼睛,双手抓着握杆,像风铃一样悬挂在空中。
车身沿着弧线迅速下滑,女孩子无法控制地松开了双手。那个落点约有三十米高,向下望去,每位游客都如蝼蚁般渺小。
凝固的时空中,一群不知名的鸟类从云端慢慢飞过。
遥不行及的地面上,整个游乐场沦为一片坍缩的模型,大摆锤像是孩童手中的玩具,旋转木马成了一块多彩的圆盘。
女孩子坠落而下,无助的双臂来不及挣扎,咆哮的风声近乎撕裂她的五脏六腑,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迅速上升,整片大地随之扑面而来。
幸亏人基因中自带求生的条件反射,迸发而出的生存欲望令她在下落时本能抓住了另一段轨道。
那一刻,她瓦解地尖叫着,虽逃过一劫,却依然命悬一线。也许这次缓冲,只是命运戏弄众生的玩笑而已。
狂野的钢铁怪物仍在无所忌惮地向前冲刺,女孩子绝望地挂在半空。“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这是她脑中唯一的想法。
男孩子惊悚地看着猝不及防的一切,他突然发现,女孩子握紧的地方,正是过山车前进的必经之路。如果不接纳措施,二十秒后,女孩子将被压断手指,摔向大地。
于是,他在座位上挥着手臂焦急地喊着:“快松手啊!想措施转动一下!”
女孩子纤细的手臂艰难地握着烈日灼烧的轨道,也许她短暂的一生都过于文静蕴藉,更别说在这生死关头有什么意识或思考,亦或做出些许勇敢的选择。
一阵微风吹过,她玄色的高跟鞋从脚上滑落,渐行渐远消失在遥远的地面上,雪白的双脚踩着空气在天地间摇晃,亮晶晶的趾甲油依旧折射着温暖的阳光。
女孩子在模糊中轻轻抬起头,望着斜上方即将轧过的车轮。像一抹斑斓的光影,在模糊的视线里闪烁。
“我还想活,仅此而已。”
倔强的求生欲敲打着她的大脑,让她在车轮碾过的前一秒,松开酸胀的手臂,整小我私家砸到一断较矮的轨道上。膝盖与手肘被铁皮撞出淤青,麻木的剧痛中,滚烫的血液从面部流下。
这时,事情人员也发现了这起事故,他们立刻联系控制室,准备进行紧急停止。
过山车仍在飞速前行,如此危机关头,男孩子虽心急如焚,却并未惊慌失措。
他沉稳视察着盘曲交织的轨道,发现车身正进行着新一轮爬坡,妨害一番后,又将是一段加速俯冲。如果女孩子原地不动,一分钟后将被迎面撞击。
座椅在风中颠簸,男孩子最后估算着车速与轨长的关系。短暂思考后,他做出了今生最冒险的行动——只见他毅然决然地用钥匙撬开压肩,在过山车缓慢爬向高点时,无所畏惧地翻身而出。
高耸狭窄的轨道上,男孩子侧举双手保持平衡,“抄近路”向女孩子走去。
谨慎地双脚迈过命运的间距,收腿的刹那,他上身突然剧烈倾斜了一下,险些从边缘跌落。
可他依然从容不迫地调整重心,继续迈出勇敢的法式。
女孩子瘫坐在轨道上,想要挣扎却无力回天,即将死亡的遗憾与怨念后知后觉涌上心头。
但就在这时,她看到最熟悉的面孔竟奇迹般地来到眼前,像是影戏中的超级英雄从天而降,宛若神迹。
男孩子如履薄冰地挪到女孩子身旁。这一刻,脚下的轨道因过山车的临近而轻轻哆嗦。他多想和恋人一同平安撤离,可是,来不及了,再也来不及了。
残酷的车头从最后一段下坡全速滑落,即将对他们横冲直撞。
男孩子坚定地望着视角中迅速变大的红色图案,突然,他抓住女孩子的衣领和裤腰,用尽全身气力,将她举过头顶。这样过山车只能撞到男孩子一人。
女孩子被捧在半空,她望着男友微胖的脸庞,黑框眼镜中仍透着几丝呆呆傻傻的书生气,但坚贞的眼神却如藏有千军万马。
天空依旧蔚蓝,女孩子隔着错愕的泪花,看到挚爱之人一边喘息着,一边仰头笑着对她说:“别忘了,我爱你。”
那种声线,如同天堂滴落的露水,可以将世间万物融化。
男孩子闭上双眼,稳如磐石地站在轨道上,期待着死神的降临。
然而,就在下一秒,伴着一声撕裂般的巨响,事情人员终于按下急停按钮。过山车在男孩子腿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女孩子名叫钟婳琼,男孩子叫欧澈。
那一刻,钟婳琼在半空依然惊魂未定,她望着欧澈伟岸的身体,似乎他是一座山,能让自己置身在世界的最高点。
欧澈也徐徐抬起头,似乎自己举起的是整面天空。
故事本应继续,可不知为何,钟婳琼看到欧澈被徐徐剖析成形状各异的粉色花瓣,朝着树林随风飞翔。
紧接着,过山车和整个游乐场也在一片浪漫的花海中坍塌。
关闭的纯白房间内,钟婳琼猛然睁开双眼,冰凉的仪器里,她徐徐意识到当前真实世界的模样。
她,钟婳琼,一个失忆的女孩,失去了整整五年的回忆。
她在一家叫做失忆康复中心的私立医院治疗,用一种神秘仪器为她乱序找回零星的影象拼图。
失忆后,除了一张单薄的学生名片外,她没有任何随身物品。
她只记得自己是大二的学生,从来没谈过恋爱。
这时,钟婳琼在仪器里放声哭了出来:“原来我不是孤身一人,原来有人曾爱我。”
“欧澈!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你如今是否还在我身边,但是,无论怎样!我都要把你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