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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中劫

第九回 难人还家

滩中劫 北林张继岭 5853 2022-12-03 09:27:19

  书接上回。杨一群和陈八斤在酒馆门口等二牛他们来议事。他俩来得稍早,就上前叫开了酒馆的门,掌柜的正在里边忙着,已经起床多时了。杨一群和陈八斤走进屋里,找了一间小屋坐下,杨一群看陈八斤比昨天清醒了许多,就是脸上还带着迷糊神色,但不像昨天那样疯疯傻傻的,就和他聊了起来。他问:

  “大舅哥,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陈八斤急遽颔首回覆:“知道知道,你是南沿儿的一群羊,不,你是妹夫,你是南沿儿的好汉杨一群。你杀了胡十三,胡十三活该,他不应把你生坑了。”说到这里,神经紧张起来,他似乎又有些迷糊了,他盯着眼前这个活人,又想进入那种混沌状态,他用手指着杨一群说,“你是人是鬼,你不是被胡十三埋了,你,你咋还在世啊?”

  杨一群哈哈一笑说:“大舅哥呀,我是个大活人。那天我没对你说实话,是因为担忧对狗蛋倒霉。其实,狗蛋没有丢,更没有死。狗蛋在南沿儿,随着俺老娘咧。你们不是把我埋了吗?你们只顾埋我,不注意狗蛋就藏在沙岗北边,等你们走了以后,他就悄悄地出来,把我从沙土里扒出来了。我出来以后,就带着狗蛋回了南沿儿。”

  陈八斤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他自言自语着:“狗蛋没丢啊。”他又想起来大娘和小红鞋的事,就问:“大娘和妞妞是咋回事儿啊?大娘把你诓到北沿儿,你回去没有对她......另有妞妞,你们没有......”

  杨一群面色严肃起来,他盯着陈八斤说:“说起来妞妞,他是你妹妹,你就忍心叫她当未亡人?要知道你是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人,在南沿儿河滩里我就不应饶你。”

  陈八斤哭丧着脸说:“妹夫啊,你不知道,胡十三他心狠手辣,我要是不凭据他说的办,他会杀了我,杀了我妈,杀了我弟弟,我不敢哪。另有大娘,她不凭据胡十三说的去做,不把你诓到北沿儿,胡十三会杀了她爹她娘的。”

  听了陈八斤的述说,杨一群狠狠地盯了他一会儿,不在说话。停了一会儿,他问八斤:“你想知道妞妞和她娘的事吗?”

  八斤不知道杨一群的意思,就哼唧着没敢说话,等着杨一群往下讲。

  只听杨一群说道:“她俩都被沙土生坑了。”

  八斤吃了一惊,瞪着两只眼睛问道:“那这个妞妞她......另有大娘,我看见过大娘在院子里走路,就是不说话,一露头就回到屋里关上了门,她俩......”

  杨一群说道:“你大娘死了,妞妞被我救出来了。你大娘她还不应死吗?”

  八斤急遽说:“活该,活该。妞妞不应死,妞妞还在世。南沿儿咧,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像看待亲妹妹一样看待妞妞的。”

  关于明白鹅的事,杨一群不想往下再说,他想在那几小我私家来到之前把事情说完。他对陈八斤交接着:“我对你说陈八斤,你以后只要再敢有害人的心,小心我腰里的家伙。以后妞妞就住在你家里,你要好幸亏家孝顺你娘,看好你妹妹妞妞。你们家不是另有几亩地么,费心种好,未来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不要去劫路,去抢人家,去抽大烟嫖窑子。这些都市要了你的命。记着我说的话没有?”

  陈八斤急遽站起来朝着杨一群颔首哈腰地说:“记着了妹夫,我一定改,一定。”

  杨一群朝陈八斤招招手说:“坐下说吧。你知不知道你这些日子里你没有被饿死是多亏了谁嘛?”

  陈八斤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对你说,多亏了二牛他们几个收留了你,管你吃管你喝,要不是他们几个,你早就被野狗拉吃了。以后别忘了人家。”

  “我一定记着,一定。”说着,又站起来了朝杨一群颔首哈腰。

  俩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了马蹄声,杨一群知道是二牛他们来到门前。马蹄声停下来,然后听见有人说:“年老来到了,咱们快点进去吧。别让年老等急。”

  又听另外一小我私家说:“不知道八斤哥啥样了,还傻不傻了。”

  听见屋外说话,陈八斤急遽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门口说:“二牛,小皮,你们来了?”

  “啊!”

  几小我私家同时吃了一惊,看着陈八斤的样子,和昨天相比就像换了小我私家,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八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八斤又催了一句说:“我和妹夫来一大会儿了,你们还不快点儿进屋?”

  二牛确定八斤真的清醒了,急遽上前拉住八斤的手说:“八斤哥,你咋一夜不晤面就好了?年老给你吃了啥神药了?”

  这一问,八斤有些欠美意思了。他摸着脖颈说:“他,他也没给我吃啥好药,就是,就是给了我两个耳光,我就迷瞪过来了。”

  “真的?哈哈哈......原来八斤哥是欠打,要知道你欠打,我早就下手了。另有这种事儿。打人也能治病,没听说过。”

  几小我私家站在屋门外笑了起来。笑了一阵,二皮提醒道:“快进屋吧,别让年老等急了。”

  几小我私家走进里屋,掌柜的端上做好的馍菜汤,众人吃了起来。陈八斤就像饿死鬼一样,大嚼起来,就像许多几何天没有用饭一样,抻脖子瞪眼的,似乎要把人噎死。二牛说着,八斤哥,慢点儿吃,别急。杨一群看着八斤的下作样,又是气又是笑。他本想再说两句,想了想,究竟是大舅哥,碍于颜面又打住了。他吃完了,坐在一边去,想着下面的事怎样部署。他眼下想的就是如何救出齐大儒的事。他觉得杨青山肯定不会骗他,他断定他和小红鞋从南沿儿跑回来不久,齐大儒就被维持会的抓进去了。他从脑子里想象着种种局面,齐大儒被绑在老虎凳上,灌辣椒水,垫砖,齐大儒宁死不屈。他想得自己都要流泪了。这时候,桌子上的几小我私家也都吃完了。坐在那里等着年老的付托。杨一群看了一眼他的虾兵蟹将们说:

  “弟兄们,昨天我年老杨青山来了,他对我说,齐大儒被汉奸抓到了维持会,正在用刑。他是我的知己,我不能不去救他。这里的事,也不能放弃,留下八斤和其他人去找老黄。我的印象当中,明白鹅对我说过了,这两天老黄回家,只要见到老黄,就对他说,南沿儿杨庄的杨一群找他,想和他一起打老日。只要能杀掉大野猪和汉奸唐七成们,说啥都允许。”

  二牛想起昨天才见到齐大儒,人照旧好好的,怎么就被抓进维持会了呢?这是他们从南沿儿回来以后才发生的事吗?他有些疑惑,就问道:“年老,是不是夜黑里的事儿啊?”

  杨一群回忆杨青山说过的话,他觉得应该是他被日本人追杀那天晚上就被抓走的。至于昨天那个齐大儒是不是真的齐大儒,他心里也有些疑惑,一时难以分清。他想了想说:“横竖齐大儒是被维持会的抓进去了,至于是啥时候抓进去的,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陈八斤也皱着眉头站起来问道:“南沿儿咧,我去不去呀?我也想随着去看看,我不想在家里看门。我照旧觉得大娘在家里,我有点儿畏惧。”

  杨一群怕陈八斤犯病,就对其他人说:“你们带着他吧,主要费心寻找黄集的老黄的事。等天快黑下来时,我们就会回来的。”

  部署好了这里的事,杨一群和二牛、小皮骑上马,又走进河滩,顺着原路去了杨庄。这次找到一条河水更浅的路,三小我私家的衣裳都没有湿水。也就是说不用再生火烤衣裳了。来到村北昨天那个地方,杨一群仍然让二牛和小皮到村里去齐大儒家检察,如果齐大儒还在家里,就说明没有被抓。

  二牛和小皮从村东头进村,这样去找齐大儒,一是避开了便衣的线人,路还近些。来到齐大儒家门口,看见院里站着昨天那个疯婆娘,一直在那里嘟嘟囔囔地说话。她看见二牛和小皮站在门口往家里看,就朝门口慢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背人没好话......疯婆娘来到门口,嘻嘻笑着说:

  “老齐在家里睡觉,他的屁股被人打烂了。嘻嘻,他没办妥事,就被人打烂了。嘻嘻嘻!”看着那样子,显得很是兴奋。

  这个消息让二牛吃了一惊,他左右看看没人,就走进了院子,对小皮说:“你在门口看着人,我进去看看。夜个照旧好好的,咋就被人打烂了屁股呢?我不信。”

  二牛说着直接去了老齐家的东屋,进门就叫了一声:“老齐,你在哪儿?”

  里间有人允许:“谁呀?我在屋里咧。”

  二牛进了北间,看到床上躺着一小我私家,屋里的光线比力昏暗,他一时还不适应,走近了,这才发现老齐躺在靠东墙放着的那张大床上,还发出轻微的哼哼声。二牛走近了问:“你是老齐吗?我是二牛啊?你不认识我了?咱俩夜个还晤面呢。”

  齐大儒想,我夜个还在堤南维持会的缧绁里,我咋能见到你呢?你照旧二牛,我咋知道二牛三妞啊?他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你,我今儿早上才回来,我被维持会的人当成杨一群的同伙抓起来了,非叫我说出来都谁加入谋害皇军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打死我我也不说。他们没法就把我放了。”

  二牛也被弄糊涂了,他摸摸脖颈说:“那夜个我们见到的那个是谁呢?他说他也是老齐呀。”

  老齐呲呲牙说:“那是你见到鬼了。”

  二牛想,适才忘了解释了。就凑近前看了看老齐说:“就是你呀,不错啊。哦,我对你说,我是北沿儿咧二牛,我和我年老杨一群一起来看你,他听杨青山说你被维持会抓了,想来救你,先来叫我抵家里看看。他在庄北头等着咧。”

  听了二牛的解释,齐大儒摇摇头说:“你这才是乱说,杨青山早几天就被北沿儿咧打死了,他咋会见到小群呢?你才是见到鬼了。”

  二牛想了想,也弄不明白这件事的真假,就说道:“你要是真齐大儒,说明你还在世,我们就不用费事去维持会救你了。”

  老齐疼的吸了一口冷气说:“我日他万奶奶呀,维持会的人比老日还狠,照死里打我,我想起来这个唐七成不是,他照旧小群的换帖老大,狗屁!你回去对小群兄弟说,就是他带着日本人烧了他们家的两个院,还烧死了老刘。叫他得住空了把唐七成的头割下来喂狗。嘘,疼死我了。”

  “那他咋把你放回来了?”

  “他看俺老齐宁死不屈,没措施就把我放了。”

  “日本人愿意吗?”

  “我哪里知道啊?可能是愿意了吧。”

  说了几句,二牛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就恍模糊惚地出了齐大儒家,和小皮二人顺着来时的路,绕道庄东头,又绕到村北,来到杨一群跟前。接着,就把见到齐大儒的事说了一遍。杨一群听了以后,觉得杨青山说的也是实话,可能是齐大儒被打糊涂了,记不清时间顺序了。不管怎么说,老齐就受了点儿皮肉之苦,人还在世,他们可以放心回北沿儿了。

  三小我私家骑着马走到河滩里时,杨一群突然想起来老黄了,他问:“你没有问问老黄去了哪里?哦,对了,老黄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在杨庄。回去再说吧。”

  回到陈家寨,天色还不是很晚,三小我私家就分了手。杨一群回到大娘家里,没有看到陈八斤在家,心里咯噔一下说,这个货别不回来呀。他看着天上有云彩往东北偏向移动,心想,要下雨了。刚这样一想,天就下起了小雨。他来到街上,看着小红鞋的家里有人走动,他不用猜就知道是明白鹅。他想起小红鞋还在三娘家里,就又牵着马进了三娘家的院子。进门就喊了一声:

  “羊羔他娘!”

  堂屋的门开了,从里边走出来小红鞋和三娘,她俩站在杨一群的面前,似乎看到了一个陌生人。突然,三娘用手一指门口说:

  “那不是八斤也回来了。”

  说话不及,陈八斤走进了院子里,老远就朝杨一群说道:“南沿儿咧,俺见到老黄了,他也是今儿个才回家。他说一会儿还走。”

  杨一群听说见过了老黄,就回过身来要去牵马,嘴里说着:“他在哪儿?咱俩马上去他家里找他。”

  陈八斤说:“你们才走,老黄就从外面进了家。俺几个到他家去找他,说了一些你家被日本人烧了的事,他说他也知道。他还说了,日本人蹦跶不了几天了。他们要有大行动。暂时保密。预计这个时候他已经到了南沿儿。”

  杨一群心里想,看来我和老黄照旧缺少缘分,要不我们怎么总是不能晤面呢?他显得有些沮丧,甩了甩手,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他问八斤:“他说没说啥时候还回来呀?”

  “没说。”

  杨一群看到眼前这个家也不像个家的样子,可能好长时间都没有生火做饭,就对陈八斤和小红鞋说道:“八斤,羊羔他娘,找点柴火,在家里做一顿饭吧,也敬敬灶王爷。灶王爷恐怕早就上天说坏话去了。”

  三娘接上说:“她表哥呀,家里没面了。也没有油盐,做不成饭了。”

  杨一群听完,说一声“等着”,骑马出去了。他在这一带不熟,只能到东地酒馆里去高价买些。钱在他手里来都得快取得急,他在家里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家里的柴米油盐都是老娘料理。来到这里,他突然有了家的感受,也想起来陈八斤这个大舅哥的疯癫,在某种水平上也与他有关;另有狗蛋的失踪,不是他把狗蛋带到南沿儿去,这个家也许还会冒出炊烟,也许三娘不会如此神神道道,这个家也不像家。他买回来吃的用的,在他的付托下,家里开始生活造饭了。他想把一个完整的家还给三娘和陈八斤。

  这时,陈八斤突然对他娘说:“狗蛋没有死。他在南沿儿,随着一群羊他妈咧。”

  三娘转头怔怔地看着八斤,看了半天说:“你净是乱说,他一个小孩儿,一小我私家咋会跑到南沿儿去呀?他肯定是叫胡十三生坑了。说不定一群羊也会害死他。”在她的心里,杨一群和一群羊是两小我私家,眼前这小我私家始终就是妞妞的表哥。

  陈妞妞会烧锅,她坐在灶火门前往灶膛里添柴,边填边说:“三娘,狗蛋真的在俺家,俺妈看着他。另有羊羔,吃的可胖了。等几天,叫羊羔他爹骑马把他驮回来。”

  三娘癔症了半天说:“狗蛋真的没死?八斤也没死?他俩都在世?那他俩咋不回来呢?他俩是不要娘了啊!”说着,又哭起来。哭得很伤心。

  纷歧会儿,饭做好了,杨一群指挥着八斤把饭菜端到堂屋里,进屋掌上灯,一家四口人围着小桌子开始用饭。吃着吃着,三娘突然想起来西院妞妞她娘了,她瞪着两只眼问陈妞妞:“你咋不去叫你娘来用饭哪?她一小我私家也得用饭哪。”

  妞妞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的脸色马上变得极重起来,就停住了筷子,低下头去,一副似乎要哭的样子。这时候,杨一群急遽接上说:

  “咱们先吃,等一会儿我和妞妞给她捎回去一些。”

  八斤也接上说:“那也中,我也看到俺大娘了,她在院里转悠。”

  吃完了一顿完整的饭,杨一群指挥着八斤和小红鞋洗碗刷锅,纷歧会儿,这个院子里随处充满了人气。陈八斤也生动起来,说话也胆大多了。唯独三娘照旧一阵清楚一阵糊涂,这让杨一群心里有些极重。他知道,这里少了一个狗蛋,有一天,他见了老娘和狗蛋,另有小羊羔,一定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住几天。眼下,这里还算是一个平静的地方,南沿儿的两个院子都没有了,眼下就是回去也无处安身。况且,日本人还在那里放肆着,也不能回去,等把大野猪和唐七成这些贼人都消灭光了,他杨一群才气大摇大摆地回到杨庄。南沿儿北沿儿,都是黄河滩,都是黄河上人的生存之地,他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不能被这些外来的强盗给赶跑了。这里是他们黄河人的家。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繁衍生息,几个外来的强盗,就想强行攻克,祖宗们的在天之灵都不会瞑目,更不会允许。

  说到此处,那几个喜欢中间插进去议论的人开始讲话了。

  “老齐这一回书说得我心里怪好受咧。不能总是英雄多灾多灾,英雄也要有天伦之乐,也有家国情怀啊。”

  一旁有小我私家不愿意了,他差异意这种看法,就像网民们的看法,总是不会叫你大获全胜,或者是一败涂地。好人坏人都有粉丝。他说:“没有家国情怀能叫英雄?那叫莽夫一个,狗熊!”

  “想想陈八斤这货,杨一群就不应救他。杨一群这人就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齐大儒不想加入辩说,把惊堂木一摔,说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剖析。牲口屋书场散伙。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往外走,有的抱着睡着的孩子,随着人们挤出门外。屋里的炭火被人拨动了,发出噼噼啪啪的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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