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风雨前夕
地牢里阴森森，冷冰冰，石壁上砌出灯擎，数豆灯火，发出昏暗的烛光。
陈深打晕了看守，拖在一旁。
直行数武，陈深便看见前方两个圆圆的门洞，一左一右，陈深暗道：遇圆而左，便走了左边门。行不多时，又遇到两个方形门洞，陈深想：遇方而右，看来口诀就是这个意思了。陈深继续走，见到了三个门口，他牢记口诀中的“三取其中”，选择了中间的门路，果真对了，不外，地牢里似乎潮气较重，陈深隐隐感受脚下有点打滑。纷歧会，陈深的前门泛起了四道门，每道门的正上方划分镌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神武的图腾，“逢四化龙”，陈深没有犹豫，经过了青龙这个门洞。其实每通过一道门，陈深都时刻提防着会有机关陷阱从暗地里发动，这里视线不佳，若是遭遇暗算，躲起来就更难了。不外幸好，曹正所说的口诀准确无误，目前为止，都是平安无事。
陈深又往里走，来到了一个新的岔路口，可能此处氧气较少，再往前走，已是没有烛灯了。借着微光，他依稀分辨出前方居然有七道门！由于光线昏暗，基础看不清每个门洞的背后藏着什么工具。
口诀是什么来着？陈深开始追念。“若是碰到七，自左而右，决不转头，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什么意思？这个口诀陈深也听市井小孩说过，就是一个随机点名的口诀，最后一个“谁”字落到哪小我私家身上，他就被点中了。只不外，在现在这个情形下，小孩口中的人换成了门。
等一下？口诀中说“自左而右，绝不转头”，莫非是从左往右数，数完不折返，而是重新数？凭据这个想法，陈深选定了左侧第二道门洞。说实话，他很不确定，万一想错了，非但救不了人，自己的命可能也会搭在这里。陈深压低身子，屏息凝视，做出防御性的架势，猫步前行。
还好，一切仍是没有异常。
这个地牢背靠一个巨大的山体，与其说是地牢，更像是一个山洞，只不外陈深现在所处的位置已是黑不见手，他感受自己越走越往下，还能隐隐听到水流的声音。
奇怪，这里阵势这么低，他们怎么把水排出去的？陈深正想着，听到有人声传来：“有麦子吗？”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什么麦子？陈深一时缄默沉静不语。
那人又说道：“有棉被吗？”
难道是那人在问陈深讨要棉被？陈深心里想着，但不知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仍是没有说话。
那人再次问道：“没有麦子，没有棉被，受凉得病了怎么办？”
陈深有些猜到了，看来这是一种暗语，但他没想到地牢深处居然另有看守之人，更没料到还要核对暗语，前面说的麦、棉，都是御寒之物，答案应该是和这个有关。情急之下，就随便诌了一个答案：“那只能放在枯井里救人了。”
陈深回覆完以后，就是一阵缄默沉静。长长的缄默沉静。
通过适才的声音，已经分辨出那人的方位，他拔出七星宝剑，竖耳静听，试着通过这些人呼吸去感知这地牢之内的情况：这里除了他之外，另有四小我私家，但剩下的四人之中，哪个是陆九天？
陈深突然感受一阵风直扑面门。之所以临近才发现，那是因为，看守掷出了飞蝗石，由于体积太小，很难察觉。陈深一歪身子，躲过了。陈深严加戒备，此时看守有了大消息，一阵凌厉的掌风自上而下。师父说过，直来直去的招式，往往最容易破解。陈深没有硬接，当下一个滑步，呈半蹲之势，看守刚刚落地，陈深从看守斜后方欺身近前，力贯右臂，以剑为枪，使出一招“苍龙过阵枪”！似乎刺中了敌军的腰腹。
陈深感受到地牢中的躁动，囚犯们听到牢门外一阵打架，似乎活跃起来，但仍是没有人作声。
看守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又直向陈深扑来，陈深侧身躲开，就是一脚，把人踢得有四五米远。
没想到此时的守卫却是大叫一声：“啊！”似乎是遭遇到了不测。陈深正感奇怪，这一脚并不足以致命，难道地上另有铁刺等机关？想到这里，不禁冷汗一出。
“五弟，是我！”不用说，这是陆九天在说话，适才杀死这个守卫的，自然就是他了。
陈深一摸牢门，像是精钢铸就，靠掌力震断基本不行能。陈深去摸守卫的口袋，找到一串钥匙，计划挨个试试开锁，没想到陆九天自己开了锁，哈哈地走了出来。
“原来四哥早有脱身之法！”
“哈哈哈，我要是想出去，早就出去了。朝廷狗官认定劫皇纲之事是我干的，与其在外面东躲西藏，还不如在这里自在。这里一般人进不来，很是清静。”
陈深一听，也乐了，看来反而是自己多虑了。牢里之人听说有了钥匙，纷纷吵起来喊冤枉，陈深把钥匙往一个囚犯处一扔，牢内又是一阵吵，于是二人沿着灼烁处，离开了地牢。
陈深把近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提出希望陆九天偷取金纰大令一事，陆九天当下毫无迟疑，说道：“包在小弟身上，事成之后，我们去秦哥处汇合。”
第二天，陈深和陆九天来到衙门内室，秦琼与徐绩正在畅聊，看来这两人之前就认识。
徐绩见到陆九天，当下击掌称快：“哈哈哈，你来了，小九。事成了？”
陆九天掏出大令：“在这！”
三人均是赞叹陆九天身手了得，轻功一流。
不外，徐绩一向陆九天打招呼，看得陈深又是一愣：原来他俩也认识！
这就好说了，免得相互介绍了。
徐绩站了起来，对三人说道：“列位，据贫道所知，我们四人上应天象，注定在这乱世之中将有一番作为。现在九天已经取得金纰大令，可以统领登州水军，贫道计划已久，倭国四周有一古国，至今未从教化，我们率领军队，占领此处，就此建设黄海国，各人以为如何？”
秦琼道：“道长，原先的计划，盗得金纰大令后，拖延军队攻打云水洲的时间，我可没听过道长提起建设黄海国的想法啊！”
“秦兄，请问你是否愿意终你一生，做一个登州捕快？”
“我记得三国的曹操获得过‘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评语，若是汉祚犹存，曹孟德放心做一个青州统帅也未尝不行，是时势逼得他成为了一名奸雄。我想，若是世道太平，秦某做一个捕快，保一方太平，也未尝不行。不外，当下民怨沸腾，以眼下情势来看，这个捕头怕是做不恒久。”
“这即是了。大丈夫若是注定要做大事，眼下这倭国四周的古国正值动荡，亟待我们宣扬教化，何不趁着金纰大令在手，就此扬帆远航，立一方基业？我们勤练水军，劝农种桑，国力必能蒸蒸日上，而隋朝，再过几载只会越发日落西山，此消彼长，届时我们肯定可以一鼓作气，解万民于倒悬。因此，趁如今时机在手，留一方基业在彼，退可以保疆土，进可以勤远略，何乐不为？”
陈深此时也站了起来，说道：“道长一直是陈某内心极为尊敬和倚重之人。不外，适才之言，陈深不能苟同。眼下尉迟北已经率义军来此，决定解救云水洲的无辜之人。面对倭国的强洪流军，区区一个帮会的两千多人去对敌，实在胜负难料，尉迟帮主此举当得起一个‘义’字。如果能率这登州军相助云水洲退敌，共击倭寇，那云水洲基本可保无虞了。”
“陈令郎，你下山的目的即是图一方霸业，若不趁此时拿下古国，待朝廷发现金纰大令已失，再要率兵，可就来不及了。”
“道长，劫掠登州的是倭寇，云水洲的居民是无辜的。陈某若连身边之人都掩护不了，哪里还敢妄言征战天下？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陈令郎，贫道和你也算是同门同源，因此将利害分析与你。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机如光阴似箭，转瞬即逝，要牢牢掌握，陈令郎可要想清楚了。”
“陈某并非不想建设一方霸业，但是团结人心，尤其想在这个世道里团结绿林义士，义气乃是基础。为了城池和土地就置朋友的生死于掉臂，陈某断然不为此事。”
“义气自然是有用的。高明之士可以用它来笼络天下英豪，同谋大业。但若是自己深陷其中，被它束手束脚，那与山村莽夫，屠狗贩席之辈又有什么区别？”
“如此说来，陈深照旧愿意做一名陷于其中的莽夫，我看何人能利用我？”
徐绩一看无法说动深沉，便对陆九天说道：“小九，把大令给我吧，这样，你欠我的便已还清了。”
陆九天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他听出了徐绩和陈深之间对于立功立业看法的差异。一个是新近结交的把兄弟，一个是多年的老朋友，此时听到徐绩让他交出金纰大令，他确实略有迟疑。不外，陆九天随即对徐绩说道：“我说牛鼻子，这个差池吧。你交接我的事情是盗令，现在令盗出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已经不欠你了。你可没说把大令给谁。”
“哈哈哈，好个精明的小九。”徐绩此时又对陈深说，“自贫道出山以来，照旧第一次失算呐。陈令郎，看来你很有魅力，连九天这样的侠客都向着你。作为朋友，贫道照旧要劝告令郎一句，在乱世中谋事，切不行太过妇人之仁。”
“多谢道长提醒。道长所言，也不无原理，陈某也未尝不想立功立业。只不外见朋友有难，陈深确实无法坐视不理。”
“陈令郎还记得贫道与你说过的御风之术么？令郎总是这样置身器物之中，离超然御风的境界还差得远呢。贫道先走一步，有缘再会。”说完，徐绩挥挥羽扇便走了。
越日，尉迟北已率义军船队停靠在黄河码头，朝廷此时正忙于与高丽国的战争，无暇顾及所为的义军，尉迟北才得以率军驻此。要是换做在太平盛世，光是聚集这么多人，预计立马就被抓来问罪了。
陈深和秦琼正在府衙商议带兵的事，忽见陆九天慌忙赶来，说：“欠好了！来护儿丢了金纰大令，当下已陈诉杨林，现在登州水军已接到命令，没有王府允许，禁绝出海。所以，率登州水军救援的计划行不通了。”
陈深叹道：“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另有我，我也去。”一旁的秦琼说道。
“虽然也少不了我了。”陆九天也这般说道。
陈深三人前往客栈汇合，不期在路上再次遇到了小女人——与其说是偶遇，不如说是小女人在找陈深。一见陈深，小女人便远远叫道：“陈深哥哥——”陈深微微一笑：“水儿？你怎么在此？”
“来不及说了，陈深哥哥你们是不是要去云水洲，我也得赶忙去，否则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人家有重要的事情——唉！说了你也不信。陈深哥哥，我一直没找到愿意去云水洲的船，我听士兵他们要去云水洲，而且你和这个帮主就是他们的头儿。我想真是太好了，我也要搭船去。”
农历九月十三，义军船只靠港，停留在了云水洲码头。
云女人一见到水儿，便小跑上前，两人相拥而泣。随即擦了擦眼泪，对尉迟北等人致谢：“多谢义军不辞辛劳来救，救我们全族于危难。此番若能脱险，端木云当生死以报。”
尉迟北听了也有些欠美意思：“女人言重了，这批倭人抢了我工具。就算不为女人，我也要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此时线人来报：“云女人，屈氏兄弟已经通知到了，已经说好，等倭寇到来的时候，他们也会兴兵相应，共击来敌。”
云女人点颔首，问道：“现在倭人消息怎么样？”
“倭人今夜已在海边荟萃，预计后日就会到到这里了。”
“知道了，你退下忙你的去吧。”
又过了一日，九月十五，海岛的夜，似乎因为水雾的缘故，显得越发朦胧。山顶上篝火燎原，随处燃起了火炬。端木云手执法器，盛装祭祀，祈祷月神保佑子民平安无事。
翌日清晨，云水洲东部海面隐约泛起了一大批船，船只越来越近，确定是贼船无疑了。恐怖的数量，竟然到达了五六十艘！他们似乎分工明确，有的船停靠在四周的小岛，船上跳下百来人，手拿明晃晃的大刀，上岸了。有的则没有停靠，径直奔着祈月岛而来。岛上士兵立即上船，披甲待战。
上了岛的倭人，逢人便杀，见财就抢，如白蚁一般蔓延着，人们纷纷朝山上躲避，一座清静的小岛，顷刻间变为了地狱的修罗场。
云水洲东部海面最大的岛中央，有一座古寺。
山上的古寺钟声响起，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痴呆僧人亲眼看见了一名男子死于倭人之手，他问一旁的师父：“那小我私家怎么躺在地上？”
“那小我私家死了。”
“傻子为什么不死？”
“那小我私家被拿刀的倭寇杀了，所以死了，你没被杀，所以在世。不外，你未来也会死。”
“哦，原来剃成了秃子也要死，那我为什么要念经？”
“我们释门门生可以度化自己，死后能去往西方神仙世界。”
“被杀死的人能去吗？”
“那就要看他生前所为了，要看造的业大不大。”
“那杀他的人呢？”
“杀人者罪孽深重，死后要堕入十八层地狱。”
傻子远远望向杀人的倭寇，恻隐地说：“这么可怜。师父你说出家人要慈悲为怀，那傻子现在下山，去把他超度了罢？”
师父十分兴奋：“阿弥陀佛，去吧去吧，傻子不傻，傻子有慧根啊！”
说完，便提着禅杖，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