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死的
关于金枝为什么要价这么高,她是这么解释的。
一只手,累。
尚如期爽快允许,并叫金枝准备纸砚笔墨。
金枝一边研墨,不解问:“你不畏惧?”
尚如期坐得笔直,下笔苍劲有力,嘴角勾起:“怕。”
怕还体现得这么冷静,金枝腹诽。
说禁绝他是外貌冷静,心里畏惧极了,于是金枝慰藉道:“不必畏惧,死了就死了,命运无常,说欠好还能重活第二次。”
死了就死了......
纤细手指一颤,墨水在宣纸上拖了长长一尾。
尚如期嘴角抽了抽:“娘子真会慰藉人。”
金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继续研墨。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是故意欺骗你?”
“你不会。”
他答得好生轻巧,恰似命不是他的,又似乎他们认识许久一般熟稔,他竟这么信任自己,令她有些感动。
“解蛊可不是小事,是否需要请示家中尊长?”
“不必。”
瞧他一副淡然模样,她也欠好再说什么。
看得出孟氏是很是体贴他的,可他却体现平淡,而另一位尊长只在拜堂时泛起过,这两日也并未与孟氏一道现身竹园。
那位想来也是个病秧子,是否是中蛊也未可知。
拿到责任说明书,金枝心里有了底气,便想着放手去做,虽然,她也不希望“患者”真的失事。
其实她还想叫他再写一份遗书,只是他在写责任说明书时突然泣血,便知来不及了。
急遽准备后,金枝令杨风严守门外,任何人都不得突入。
杨风关门时瞥了一眼,少爷趴在床榻之上,口中塞着帕子,手脚被禁锢转动不得,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少爷后背满是血痕,触目惊心。
顷刻间,一道屏风将视线阻遏。
来不及细细擦拭消毒,金枝含了一口酒,当着尚如期的面喷在鞭子上,就算是消毒了。
蛊毒开始发作,尚如期意识模糊,处于半晕厥状态,纵然知晓她在做什么,也无力再去指责。
究竟,金枝将他的嘴堵了。
金枝自动忽略他背部血痕,却无法无视那张濒死之际苍白的面孔,她走已往蹲在他面前,轻抚他的眉宇。
尚如期徐徐睁眼,与她四目相对。
眸子清亮如水,再无污浊,金枝心尖颤了两瞬,猛地起身。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一夜。
竹园的鸟儿皆被吓散,即即是刀尖舔血惯了的杨风也倍感不适,而竹园之外,静寂无声。
清晨仆人前来伺候,还未入得竹林便嗅到浓郁血腥气味,心生惊恐,遂逃回西院,孟氏得知此事后,命王妈妈率领仆人速速赶去竹园。
血气冲天,与平常血腥差异,那血似乎掺了泼天恶臭,令人作呕。
王妈妈吐了个昏天暗地,仆人身强体壮勉强撑到少爷房外,杨风面色本就不佳,见着这帮人立即冷嗤:“谁让你们来的?”
仆人个个胃部不适,开不了口,纷纷看向竹林。
“是我,呕......”
王妈妈捂住口鼻姗姗而来:“这也太难闻了,跟死了十天半月似的,快快快,把人抬出来扔到后山去,免得血腥味继续散出去!”
杨风直接拔剑横在门口,居高临下睨着王妈妈。
“少爷有令,擅闯者,杀无赦!”
王妈妈怒极了,骂人时拿开帕子,顿感恶心欲呕,急遽将口鼻捂住,话音嗡嗡:“杨侍卫,这是夫人的命令,你敢阻拦?”
杨风却道:“这是竹园,不是西院。”
“你!”王妈妈气得脑袋发晕:“杨风,别以为你是东院出来的就可以这般嚣张,倘若少爷出了什么事,别说夫人,老爷都市将你千刀万剐。”
杨风哂笑:“只怕你们不是担忧少爷失事吧?”
他们想干什么,他们会干什么,杨风一点也不稀奇,一如以往那般,那些新娘子就是经这些人之手抬出去的。
“既然知道,还不快让开!”
王妈妈上前推搡道:“叫她活了三日,已经是自制她了,既然已死,就归咱们西院处置惩罚,你再拦着他们延长下葬时辰,万一金家找上门来,你定脱不了罪责。”
兴许是嗅了一夜腥气,杨风竟有些犯晕,叫王妈妈一推便踉跄着往退却去。
见状,王妈妈拢了拢手,仆人们一拥而上。
“来人呐,去把死人给抬出来,可千万别惊扰了少爷。”
闻言,杨风一脚踢开仆人,忍住不适,厉声斥道:“不想死的话都给我滚开!”
仆人们又怂了,杵在台阶下干呕。
王妈妈冷嗤,将脖子伸到他面前:“有本事你就朝我脖子上砍一刀试试,到时候你家中怙恃,另有你那年幼的妹子,都得给我陪葬!”
杨风狠狠咬牙,握着剑柄的力道愈发加重。
王妈妈自得地翻了个白眼,再一次狠狠将他推开,大摇大摆走至房门口。
这会子倒是知晓礼节,叩了三声房门,恭顺重敬道:“少爷,奴婢奉夫人之命前来伺候。”
里头没有回话,以往亦是如此。
以西院的行事规则,缄默沉静即是认同。
音落,便伸手推开门,仆人紧随其后,抬死人这事他们做过多回,早已不再感应恐惧,只是这血气太臭,熏得人神志不清。
嘎吱,门从里面被打开。
一抹天青色自门缝中延伸开,王妈妈微怔,急遽躬身侧身:“少爷,夫人担忧少爷,特命奴婢领着仆人们前来......”
“嗯~~”
天青色身影立于门口,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樱桃般的红唇隐隐勾出一抹笑意。
“早上好啊!”
王妈妈胸口一震,这声音娇柔软糯,怎么听也不像是少爷的。
难不成......
王妈妈猛然抬头,声音哆嗦:“少,少夫人?”
她居然没死!
只是衣襟上染了血迹,另有几滩瞧不清的工具,周身味道也叫人作呕得很。
金枝捂住口鼻,故意皱眉道:“是我,王妈妈这么早赶来,真是辛苦了,不外王妈妈无须担忧过头,只是昨晚我和良人晚了些小游戏,往房中泼了些腌臜之物而已,简直是有些令人泛呕,稍后扫除洁净就是。”
腌臜之物?
仆人纷纷退却,瞧着金枝就像在瞧一坨大粪。
金枝见状,一把拉住王妈妈的手,做可怜状:“王妈妈,这里头我是待不下去了,良人意犹未尽还叫人陪着玩闹,不如王妈妈进去陪同良人一道吧。”
说着将王妈妈往里送,王妈妈哪里肯,岂不是要她的命。
“使不得使不得,呕,少夫人使不得,奴婢不行,呕,不行......”
金枝一只手哪里拗得过她,王妈妈一把将她甩开,顾不得仆人,自个儿逃也似的跑回西院去了。
那些个仆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相互没了主意。
金枝居高临下睥睨他们,似笑非笑:“不如,你们进去陪少爷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