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刘柱的故事（二）
啊——
小厮们挥舞着棍棒，对着刘柱一顿猛打猛劈。
宋易之自然不行能坐视不理，也加入这场混战。
趁他们打架的功夫，周子辰悄悄爬起来，扶着赤朱色木柱，意图逃离，但没想到照旧被眼尖的刘柱发现，一把拖拽回来。
两人配合默契，小厮们倒在地上，满身叫嚣着疼痛。
刘柱一脚踏在周子辰胸口，沉声道:“致歉!”
“咳咳……”嘴角溢出鲜血，周子辰耳边碎发凌乱，他半死不活，讥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无知的山野村夫!”
刘柱弯腰，一拳砸在他脸上，重复道:“致歉!”
“哈哈哈，呸！”周子辰吐口血喷到刘柱的脸上，眼角覆着一层猩红，胸腔内发出渗人的笑，“要我致歉，除非你打死我!”
刘柱骂了句脏话，抹一把脸上的血，一拳接一拳砸在周子辰下颌骨。
“面有雀子怎么了，碍着你欺负弱小了，纵火烧山？”
又要落下一拳时，宋易之抓住他手臂道:“大柱，他是周县令的儿子周子辰，教训一顿算了。”
“我管他是谁，敢拿逝者说事，今天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他也该打。”
“周县令或许是个好官，但他一定不是个好父亲。”
突然，周子辰像头挣脱缰绳的牛，一拳揍翻刘柱，力度之大，让宋刘二人呆愣在原地。
“人头畜鸣，我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你有什么资格评判他!”
刘柱书读得少，听不懂人头畜鸣的意思，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擦口血:“好父亲?”
“也对，你的双生哥哥确实比你有前程，你们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拳风呼来，两人像斗牛场的牛，誓死要打个你死我活，宋易之在一旁劝架，时不时被误伤两拳，最后见到私塾先生时，三人鼻青脸肿。
私塾内院，某室。
黄夫子胡子眉毛拧到一起，指着刘柱数落道:“刘柱啊刘柱，你真是个惹事精，你自己说说，啊，才入私塾半年，你给我闯了几多祸？”
“入私塾第一天，你就给人膝盖踢肿，不出半旬，又连打伤七人，之后又是差点溺死几人，”
“你说你，啊，这么厉害，你来私塾做什么，你去武馆呀，武馆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小小私塾可经不起你这尊大佛嚯嚯!”
刘柱脸上仍挂着笑意，满不在乎，“黄夫子，您这话说的，又不是我想这样。”
“入私塾第一天，那人伸脚绊我，想看我公开场合之下出糗，我就地一个后空翻，一脚踹在他膝盖上，谁知道他那么娇气，踹一下腿就肿了。”
“厥后他又带着一群人来殴打我，又拿棍又拿刀，我虽然反抗啊，谁知道他们都是一群花拳绣腿，一点都不经打。”
“之后，他们又推我入河中，想吓唬我，我从小水性就好，能在水下憋很长时间，他们误以为我溺水身亡，又下水捞我，”
“谁知道那几小我私家水性那么差，是个旱鸭子，最后还得我把他们捞上来，现在，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们关系很好啊!”
黄夫子:“……”
黄夫子:“谁知道谁知道，你总有理由，那他们为什么就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呢？”
刘柱:“这您得问他们呀，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我只记得阿爹说过，别人打一巴掌，你需要做的是立马还回去，尔后再问缘由，而不是哭啼啼捂着脸，问别人为什么。”
“行，我说不外你，宋易之，啊，我看你平时温和有礼、待人友善、尊敬师长，你怎也跟他一起厮闹?”
“夫子，此事，是周子辰挑衅在先，大柱是为我出气，您要罚就罚我，我愿意肩负一切结果。”
“宋易之，你别搁这当老好人哈，周子辰是我打的，跟你没关系，是他活该!”
“噗……”黄夫子一口茶喷在地上，气得连茶杯都拿不稳，怒指他们道:“你，你，你们到私塾门前跪着去，好好反思，没有我的命令，禁绝起来!”
于是，宋易之和刘柱跪在私塾门前，过往学子指指点点。
“大柱，你今天太激动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冒犯周子辰，很有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时机进入私塾学习?”
“没有就没有呗，都是他嘴贱欠揍，小哭包的死，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把自己圈在原地出不来，逝者已逝，生者已矣。”
“你这又是从那本书上学到的话?”
“嘿嘿，水生借我的那本，不外，我只能看懂一点点，一会让水生给我们带米糕，我快饿死了。”
……
事情发生后，周县令了解完前因结果，不仅没有责怪宋刘二人，反而欣赏宋刘的义气，拎着不成气的周子辰回家养伤。
看在周县令不盘算份上，黄夫子罚二人誊录私塾规章、扫除茅厕、背诵诗书籍等，算是此次事件的处罚。
大部门夫子和往常一样，该教书教书，不带小我私家偏见看待学生。只有一位与他们差异，那即是司马夫子，他脾气急躁，经常惩戒学生。看待刘柱，更是刻意刁难。
“如此简朴数的算法，你都学不会，老夫怎么会教出你这般愚笨的学生，刘柱，请你带着笔墨纸砚去外面，日后别人在屋内听，你便站外面听!”
“站在外面，是让你看外面的风物吗，念书不专心，罚你抄一百遍今天所学内容。”
“你身上什么味道，是踩到牛粪了吗，山野村夫就是山野村夫，真以为来私塾读几天书，就能出人头地，考取状元，真是痴人做梦!”
“周小令郎资助老夫解决犬子案子，老夫为谢谢他针对你，你即是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又能如何?
“刘门生，你家人不外是村里的无知小民，哪怕走运赚上钱财能送你进私塾，依旧改变不了他们身世猥贱的事实。”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你和周小令郎斗，无异于以卵击石，我劝你识相点，对你怙恃也好，你自嘉滤出私塾吧！”
……
恒久的精神打压，刘柱在精神瓦解的边缘游离，那些话像一根根飞针，扎进他的心里，连着五脏六腑疼痛。
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的身世有何等不堪，也不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可在司马夫子天天呵叱下，他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有好频频，脑海中冒出了结今生的想法。
那天，风和日丽，司马夫子在授课，突然，外面的刘柱扛着长凳，用力一掷砸向司马夫子的偏向，偏向偏移一寸，恰好从司马夫子耳边掠已往。
“噼啦!”
长凳砸了个稀巴烂，司马夫子手中的书籍掉落在地面，他脸色苍白，惊恐地望着刘柱，身子哆嗦着。
然而这一天，司马夫子还没开始数落刘柱，他只是呼吸了……
事后，刘柱主动退出私塾，他过上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每天喂喂鸡、放放牛、挖挖田，人较私塾那会开朗不少，脸上笑容也多起来。
唯一不足的是，他不能随便找水生和宋易之玩耍。
水生娶了媳妇，大部门时间花在他媳妇身上，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刘柱总不能跑去打扰。
而宋易之大部门时间都在学堂里，刘柱好面子，畏惧看到熟人丢脸，不敢去学堂，几兄弟三个月都见不着一面。
整日待在家里，刘柱的娘没少念叨，“这些天我走遍阳安县所有私塾，竟然没有一家敢收你，你看看宋易之，整个阳安县都夸赞他是可造之材，你说你，其时怎么那么激动，做事情前不会先动动脑子吗？”
“我还就不信了，阳安县不收，其他县也不收，我偏要试试，大不了，到时候我们搬到其他镇上住。”
“嗯，阿娘，肉烤好了，尝尝?”
刘柱喜笑颜开，似乎一点也不为此事发愁。
事实上，他已经被私塾里的夫子整出心理阴影，他觉得他跟他们不是一类人，他们之间隔着好大一堵墙，墙那边的人理解不了他，他也理解不了他们。
他们不收，他还不想去呢，放牛就放牛，不偷不抢，自己动手，人给家足，他骄傲!
直到有天，在郊外竹林，他无意中撞见周子辰一行人，本想抄小道绕开他们，却意外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