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刘柱的故事(一)
悠忽,不远处传来一阵难听逆耳的口哨声。
“嘶嘶,”马儿高扬起前蹄,高声嘶叫起来,背身剧烈发抖。
“宋易之!”
宋易之没有准备,猝不及防被颠一下,差点被甩飞出去,幸好紧紧抓住缰绳,得以稳住。
马背颠簸狂跑,整匹马处于狂躁状态,宋易之像只灵巧的蝴蝶,飞身悬在马背一侧。
原是他拽着缰绳,身体重心落在马鞍处,手勒出血痕,恐怖狰狞,后找时机宁静落地,可谓有惊无险!
“呵,真是喂不熟的马!”
黑暗里,假刘柱站在那里,似与黑暗融为一体,他踱步出阴暗区,露出洁净又立体的脸,眸底酝酿着杀意,咬牙切齿道:“宋易之,你今天非死不行!”
“你把徐婶怎么样了?”云舒质问道。
他们俩实力不分伯仲,能这么快赶过来,肯定是用见不得人的手段。
夜色里,云舒身材矮小瘦弱,存在感不是很强。
刘柱注意到她,他的目光像一条毒蛇一样,死死锁定云舒,厉声道:“原来你来了这里,为什么,你都看见徐婶是什么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体贴她,你就不怕她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你吗?”
宋易之斩钉截铁:“阿娘不会那样!”
说实话,云舒虽然怕,晚上的时候,徐婶跟抽风一样,一刀剁掉鸡头,还能飞到半空,完全超出认知规模,换谁谁也畏惧。
可白昼的时候,徐婶温柔似水,对她眷注备至。
从众人对徐婶的评价能看出,她原来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晚上才酿成那个样子。
况且两晚,徐婶也没跳出来祸殃她过。
而假刘柱的那一箭却是真正想她死!
“你不是自诩聪慧吗,你猜啊。”云舒双眸微眯,目光重新审察到尾,不符年纪的蔑视。
“呵!”假刘柱捏紧指枢纽,眼底寒意乍现,“那你刚刚夸赞我的那些话,都是骗我?”
她适才吹的彩虹屁,都是拉踩类型,捧他踩宋易之。
“我夸的是真正的刘柱,你是刘柱吗?”云舒阴阳怪气道。
“很好,那你们都去死好了!”
风云忽变,狂风骤起,刘家门口两盏灯笼吹飞,周围的树木瑟瑟发抖,誓与狂风斗争到底。
马儿极其不循分,狂躁跑得不见踪影。
风沙迷乱人眼,衣袍兴起好大的包,酷寒侵蚀入骨,耳边风声咆哮而过,恍若恶灵过境,现场十级大风扫荡,什么院门口盆栽、不知名的小树、花花卉草等通通吹跑到没影。
若不是宋易之扶着木柱,压着她肩膀,以她的小身板,只会像门口那灯笼,吹飞落山林中,不见踪影。
“啊!”
沙子飘进眼睛里,云舒看不见任何工具,她的世界一片黑暗,风声太大,她只能听见咆哮声,听不见宋易之在说什么。
大风强到要将她吹飞,像失恋者砸酒瓶一般,把她砸柱子上,砸个稀巴烂。
“刘柱!”云舒奋力大叫一声。
她畏惧假刘柱听不见,又高声喊道:“你为什么那么恨宋易之?”
大风仍在吹。
“在我们临死前,跟我们说说理由,也好让我们放心上路,你手段那么厉害,又会起风,又会飞,难道还怕我们从你眼皮底下逃走吗?”
大风没有停歇的意思。
“呵呵,我还以为你是个男子汉,没想到竟然是个孬种,连半柱香的功夫都不敢允许!”
“真是个怂包,你怕宋易之日后比你强、比你帅、比你更受众人接待、你嫉妒他,所以想让他从这个世界消失,是不是?”
风徐徐停下来,四周一片狼藉。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刘柱眼底猩红,怒斥道。
云舒嗓子喊哑,“好,那说出你的故事,让我们死得心服口服!”
自古,反派死于话多,能拖一会是一会。
月色下,刘柱没有影子,剩余一长一短的黑影落在地面。
*
八年前,阳安县私塾,桃花纷飞。
两人拦住宋易之去路,上下审察一番,“听闻宋令郎文章写得甚好,天赋异禀,实乃可造之才。我家令郎有心与你结交,特邀至凉亭一聚。”
宋易之认识眼前两人,他们是周子辰的随从。
周子辰,阳安县县令之子。
周县令为人朴直不阿,为政清廉,深受百是姓恋慕,可他的儿子周子辰却是个不学无术的莠民。
小到欺凌弱者,大到纵火烧山,镇中孩童谈之色变,人称“阳安大魔头”。
于是回礼道:“承蒙周小令郎抬举,但宋某并非天赋异禀之人,恐不配与周小令郎相识。”
听完,两人相视而笑,后挖苦道:“宋易之,我们家少爷想结识你,那是你的荣幸,你不要不识抬举!”
“就是,若你不愿,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宋易之不想惹事生非,只得跟在他们身后。
桃花纷飞,芬芳扑鼻,至凉亭,阳光飞泄,黑衣少年倚靠着赤朱色木柱,翻阅手中书籍,一脚尖点在地面,时不时笑作声来。
“周小令郎?”
宋易之见他不应,又唤一声,依然不应,想来他正在看书,定是看书入迷,欠好打扰,于是宋易之站在一旁期待。
片刻后,周子辰合上书籍,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眸里透露着强势的气息。
“宋兄,我不喜含血喷人,也不喜说那些政界假话,如今你肯来,我便开门见山,同你直说。”
“我父亲很欣赏你的文章,赞你是可造之才,我想讨他欢心,可我没有笔墨文采。因此,我想要你帮我写文章,赢得父亲的认可,至于银两,你来定。”
宋易之沉思片刻,一板一眼,认真回覆道:“恕宋某无法允许。若想写好文章,多阅书籍,积累学识;多练,体会文章精髓;多坚持,滴水可穿石。”
“恒久以往,宋某不敢保证能写出拍案叫绝的文章,但是较之以前,定有大上进。倘若走捷径,令尊知晓,怕是会对你更失望!”
周子辰不以为意,起身笑道:“宋兄,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天地可知,愧于良心!”
“哈哈,宋兄,他们总说你是老死板,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周子辰笑意不达眼底,漫不经心道:“听闻,宋伯父是木匠,经常帮人镌刻木娃娃?”
“最近西街不太牢固呀,经常有流氓流氓闹事,宋兄回去后可得提醒伯父小心点,若是流氓打碎木雕,损失些钱财而已,若是伤着人,老人家一把年纪,怕是得躺上个把月!”
从进入凉亭开始,宋易之便一直低着头,不禁令人觉得老实可欺,蓦然,他抬眸,笑意不达眼底,眼底的青黑为他增添几分阴鸷,他道:“周小令郎,是在威胁我?”
“宋兄说笑了,我不外是善意的提醒。”
“喔,这样呀,”宋易之语气夹杂着质疑,他抿唇一笑,桃花眼弯成月牙,“那么,多谢周小令郎善意提醒。”
“倘若阿爹受伤,我定会报官。周县令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平日最痛恨流氓流氓。”
“在他统领的区域内,泛起蓄意闹事者,宋某深信周县令必会一查到底,严惩不贷!”
他的眼眸里弥漫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平日里,宋易之温和有礼,待人和善,人们徐徐似乎忘了,宋易之曾经是神箭手,弹无虚发,百分百中,山上的猎物见到它,都落荒而逃。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趋于别人威胁之下呢?
周子辰又道:“宋兄,你的脸?”
提及相貌,宋易之移开视线,缄默沉静不言。
昔人,以面无暇为美。
“有位大师曾说,面有雀子,实乃不祥之兆,有克亲之疑。听说,宋兄之前有个妹妹,她因何而身亡,莫非同大师说的一样,真是你克死她?”
“啧啧,宋兄的妹妹可真可怜呀!”
宋芷柔的死,一直是宋易之心里的疙瘩,他始终顽强地认为,是他那天硬要带芷柔出去玩,才害死她。
周子辰见他神色悲悼,心里弥漫起自得。
突然,后面假山中窜出一人,如山上的猴子,三两步越到他面前。
还未看清是谁,只觉拳风迎面袭来,那人一拳砸在他的人中,他一个踉跄不稳倒在地上,脑袋有一瞬间处于空白状态。。
“啊,”周子辰吃痛地偏过头去,嘴角溢出鲜血,他环视四周,怒吼道:“人呢,都死哪去了,我爹每月付给你们那么多银两,是让你们当酒囊饭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