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朱老头儿在骂我？
中平六年，对于岌岌可危的汉室王朝来说，无疑是个艰屯之际。
其年四月，汉灵帝驾崩。刘辩登位后改元‘光熹’，意为光照明亮。
八月便遭逢宫廷动荡，台端飘零，二十八日回宫后，改元‘昭宁’，意为灼烁安宁。
可到了今日九月月朔，司空董卓便召集群臣，宣布刘辩天姿轻佻，威仪不恪，且在丧慢惰，衰如故焉，贬为弘农王。
同时言陈留王刘协居丧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且休声美称，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可以奉宗庙。
诏书既下，太傅袁隗解帝玺绶，以奉陈留王，扶弘农王下殿，北面称臣。太后鲠涕，群臣含悲，莫敢言者。
这一日，天子刘协下诏改元‘永汉’，意为永享汉祚。
台下的吕布却知，这三个年号到了年末，又都市被废掉，复称中平。所以，对于今日的废立天子大典，他跟满殿公卿大臣心情一点都纷歧样。
那些家伙有真心悲痛的，有暗自自得的，也有游戏人间的。
但吕布，是完完全全地觉得百无聊赖。满心想的就是赶忙下朝，然后去看看董卓给自己分配的屋子到底咋样儿。
还祈祷一定要有后花园儿，用来种土豆和红薯。
而且今天九月月朔，已经到了秋季。
再往后就是隆冬，用不用......再给它们弄个温室大棚？
但这个年代，透光还保温的塑料薄膜那里找？
妙想天开着，连台上很有人气的何太后都懒得瞅一眼：一来隔得远，看也看不清楚；二来没那个心情，看了也白看。
可他不看何太后，有人却一直看着他。
顺着目光瞅去，发现是昨日被卢植劝住的朱儁。一双老眼火辣辣的，还带着几分怀疑，让吕布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谁知，还换来朱儁一声冷哼，回了他一张臭脸。
于是，他愈加期待下朝了。
没想到终于等到下朝，还没等走出殿前的广场，卢植和朱儁两人便跟了过来。
尤其卢植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晤面后啥也不说，直接拉着吕布往没人的地方走。
吕布其时都想喊‘非礼’，但想到自己也这样看待过人家，也就看成现世报被拉到了马棚一侧。
闻着熏鼻的马粪味儿，才听到卢植用悲天悯人的语调，问道：“吕都尉，接下来我等当如何？”
吕布其时满身一凛：啥玩意儿？......谁跟你我等呢，咱啥时候成一个小团体了？
可看到卢植就想到刘备，想到刘备就有关羽张飞诸葛亮赵云......这大佬，自己还真欠好轻易冒犯。
略作思考后，他便用地下特工的语气道：“尚书莫要这般心急，每逢大事需静心，咱如今是一静不如一动。”
“什么一静不如一动？”
朱儁对吕布的信任显然没卢植深，闻言立即反驳道：“依老夫看，你就是甜言蜜语骗了子干，还让他坑害老夫！”
遇到这样的人，吕布心中忍不住便笑了：“朱公，要不咱都回营整备戎马，然后跟前几日士人杀入宫中一般，挟持了新天子，逼他下诏令退位如何？”
朱儁其时就想炸：你把汉室王权当啥了，小孩子过家家嘛，今天你来当天子，明天换我来？
“公伟莫动怒。”卢植见状赶忙当和事佬，拦下朱儁后道：“依老夫之见，吕都尉所言不差。”
“如今汉室飘零倾颓，当务之急即是韬光养晦，先助董公收拢了兵权。如此，董公方有与那些佞臣对垒的底气！”
吕布闻言，不由惊异地看了卢植一眼：汉末三国大浪淘沙，能在史书中留下名字的，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他自然早就知道，军队是国家政权的主要身分。是国家武装力量的主体，是夺取和牢固政权、对外反抗或实施侵略的主要暴力工具。
这段话虽然看似简朴，却是数千年来王朝兴衰覆灭，用无数血肉才总结出来最穿透本质的真理。
而卢植回去后才过了一天，就抓住了当下雒阳朝廷最焦点问题，不愧是允文允武的实干派大儒。
“呵，董卓虎狼之性，粗野任性。若我等助他夺得兵权后，他反噬我等，又该如何？”朱儁也不愧是汉末名将，立即提出了隐患。
“那便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吕布伸出两手握了握，面色凝肃隧道：“岂论义父日后如何，我等都必须要手握兵权，才会对其有一定的反制。”
“基于这其中心点，我等要责无旁贷地深耕开发，努力进取。同时，还要尽量保证部曲的独立性，一手抓军备战斗能力，一手抓思想文化教育。”
“只有如此，日后真有什么变局动乱，我等也才气有说话的底气。而不是枉送自己一条命，留下一股英雄气，却最终于事无补。”
这话公正客观，且指明了日后偏向。卢植和朱儁对视一眼，皆挑不出什么毛病，不由齐齐颔首。
可就在吕布准备告辞时，朱儁似乎还没完没了，又道：“吕奉先，汝不外一边塞戍卒，与丁原、董卓之流无二。”
“为何到了雒阳后，突然便大彻大悟，要坚定效忠朝廷？”
“难道，只因被那神雷劈了一道？”
这话一落，马厩里赤兔登时满身一个抽搐，怒目看向朱儁。吕布赶忙拍拍马颈抚慰，然后反问：“效忠朝廷？”
随即，忍不住还笑了起来，轻蔑道：“朱公是说玉阶上哭哭啼啼找娘的少年，照旧故作姿态、看起来有些智慧的小孩子？”
说着转身便走，道：“吕某可从未说过要效忠朝廷，卢尚书误会就误会了，朱公看透了也便看透，某皆不会在乎。”
朱儁见状震怒，伸手便要拔剑。
卢植这次却也未拦，而是急声问了一句：“那都尉究竟效忠何人？”
“自是尔等早就该效忠之人！”再懒得回复，牵了赤兔后翻身上马，只留给两位老人一鼻子的灰。
“竖子，犯上作乱！”
朱儁气得面红耳赤，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竟敢直言不效忠天子，究竟意欲作甚？”
“至少，他待我等以诚，并未骗我等。”
卢植却蹙眉深思，道：“且他提出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之策，公伟觉得若不是心胸磊落之人，能对我等这般坦诚相告？”
“唔......”朱儁登时偃旗息鼓，不得不认可道：“此策他倒是没说错，就是......”
说着，模仿吕布适才一抓一抓的行动，眉头紧蹙：“老夫总觉得他说此策时，似乎另有此外意思？”
“呃......”卢植原来没意识到这点，被朱儁提醒后面色离奇：“传言，他似乎简直是个好色之徒。”
“如此忘恩负义、好色鲜耻之徒，某......认真不愿与之为伍，坏了清名！”朱儁叹息，很是无奈不情愿。
“可他麾下有万余并州强兵，虽不效忠朝廷，却似乎在做着与我等相似之事。”
卢植也叹了口气，道：“如今朝廷动荡不休、局势危如累卵，汉室老臣所剩无几，我等不行再耍小性了......”
“唉，苍天不佑，方使这等小人得志。”朱儁无奈点了颔首，心里照旧有一万个不愿意。
......
“呵，卢子干，昨天装得挺像啊，还以为你轻易被我洗脑了。没想到，今天你俩老头儿就过来给我演双簧？”
“真不知道你们是不懂人情世故，照旧太懂了。”
赶往新府邸的吕布，在马上莞尔一笑，自顾自地言道：“都是千年狐狸，玩儿什么聊斋啊......阿嚏！”
说完，不由紧了紧甲胄，神色离奇：“这猛男的身子，不应如此轻易伤风吧？”
“难道，是朱老头儿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