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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阿传

第五章 长宁笑释三闲洞,勾阙演说群魔勇

太阿传 三两豌杂面 7231 2024-07-16 22:25:16

  却说昶星洞中弥烟层层,苏长宁与那黄角正坐关参修之中。忽听一巨响传来,继而山石摇动,流烟滔滔。一人一兽俱皆毕功。苏长宁不明所以,心生警惕。黄角闻之登时怒气冲冠生红烟,眼如金钟喷利剑,辞了苏长宁,冲出洞门应敌而去。苏长宁紧随其后,才出洞门,便见黄角已与来敌混战一处,齿爪相撞,灵光轰裂之间凶威锃射。黄角以一敌三丝绝不惧,其威比初见所胜何止一筹。

  一时邙砀山间惊雷阵阵,灵机迸溅。那口吐白剑,尾衔巨钩之蛇,长逾数十丈,剑飞钩接间,苏长宁只闻腥气熏天,见其蛇身蜈足,渗人至极,乃是个异兽钩蛇。

  那脸若悬壁,毛若荆丛,尾分三叉,生六足双翼,嘴尖眼贼者,时时飞天遁地。尾若三叉戟,势如破竹,迅如闪肇。乃是个三尾飞天鼠。

  忽闻阴风起,恍似破天威。却见一赤首鼠目之狼,势如进戟,携漫天阴风而至,风樯阵马,与黄角对击。只待草石退,沙袭路人睛。苏长宁再看,两方已分立对阵,许是打累也罢。那赤首黝身之狼已是口鼻溢血,神采松弛,观其形状,乃是个猲狙修成之妖。

  钩蛇见黄角难敌,阴渗道:“这厮几年不见,竟有如此上进,却待如何?”那三尾飞天鼠回道:“年老!前番拿之不下,如今这黄角更是厉害,不如先去抓些人来,给三弟养养精气,亦未迟也!”猲狙不愿拖累,又见苏长宁道韵未至,灵气不显,笑道:“我观否则,那小人与黄角关系匪浅,正可以此为进,二位哥哥且缠住黄角,看我得功!”

  三妖遂成围状,钩蛇口吐漫天白剑,尾钩铮铮作响,若狂雷惊世。三尾鼠遁地而行,铁尾如长枪疾射,追风逐电之间,黄角口吐仙光,轰击剑雨;双角迸出,爪似金钩直奔那三尾鼠而去。猲狙却如魅影,直奔苏长宁。

  苏长宁见势心惊,遂尽起周身之气,娴静乎如星光之荧动,浩渺乎如羽天之清云,势起清冥,幻若太虚。如出清冥而上者,又如隔阴阳之幻晓,如水如镜,如雾如印,却是情急之下结成法印。猲狙来势疾猛,口吐蓝光,宏若天日,正撞印上。只听轰然爆响,蓝光湮灭,清印去势不减,撞上猲狙,猲狙霎时睚眦欲裂,七窍生血,倒飞三千丈,血水沯新石。猲狙瘫软于地,已不见神气。

  两妖见猲狙势败,忙将黄角迫退,飞身去救。钩蛇立身而起,口中白剑冷光冽冽取向苏长宁。苏长宁手握乾坤尺游身而上,一时只听得锵锵作响,尺剑相击间电闪雷鸣,火星四溅。那三尾鼠心忧猲狙危亡,忙去救助,略一检察,只见猲狙肺腑破裂,四足筋骨俱断,心疼不已,忙取丹丸为其服下,又以法力助化。

  钩蛇那边以一敌二,不外数合便败下阵来。苏长宁恨其为妖,定是作恶多端之辈,便要取其性命,那三尾鼠却腾飞双翼,跪落跟前,磕头无数,口中告饶。苏长宁却道:“尔等为恶一生,吃人无数,如何饶得?”

  那三尾鼠忙陈不敢再犯,苏长宁正思虑间却听黄角说道:“世间生灵无尽,皆以弱肉强食为旨。再说这万山之间,妖洞鬼崫无量。君若以食人之事为量,却如何杀得尽?今日败了他们,何不将之收服,严与规化?”苏长宁闻之眼前一亮,恍然道:“原来你能通人言?”

  黄角笑回道:“先前失了灵魂,灵智不全,故不能言语,今番修正全赖道友不计前嫌。若蒙不弃,愿以百年相乘为报。”苏长宁此时念及食人之事,又见三妖皆伏,姿态乖觉,也觉黄角所言有理,却不知黄角是何意头,便说道:“三妖既是寻你晦气,现已降服,便由你处置罢!”

  黄角得令,遂转身冷道:“尔等三番寻我晦气,本应取尔等性命方消此恨。但今苏大王心有好生之德,且暂饶你等性命,他日有命,若敢不从,必不饶恕!尔等可服?”三妖死里逃生,不甚欣喜,忙称愿服。黄角又道:“既服还不参见大王?”三妖紧忙向苏长宁下拜,跪请苏长宁立名山头,巡视洞府。

  原来这群山之中,虽妖魔无数,骈伐不休,但也井然有序,小妖依大妖,大妖立山头,刚刚相安无事。既被降服,便屈让山头洞府,以强为尊,方是安身立命之道。不外近年那晏虚专心造化之事,不愿约束这万山妖王,这些妖王更有不拘。更因晏虚既死,平时隐忍,旧日仇怨,如何不泄?天地造化,莫非强取,所谓修行,于生灵而言不外强力而已,是故陇洲已失安宁。

  三尾鼠羽翼生辉,托载一众向西而行,苏长宁一身破衫猎猎作响,眼观群山倒赴,乡村田庄,十有八九皆无人迹,心中波涛四起,正是:

  我本遗难身,何安旧故根?

  法力通天意,不忘来处情。

  正思虑间,却见下方浓烟滔滔,黑雾弥野,妖风阵阵,臭气冲天。钩蛇请命去往查探,苏长宁应了,遂放了身子数十丈,口衔白剑,整理威风,千足飒飒直入黑雾之中,不片许,便见白剑如电,千足如锯,破风击石,断木横飞。再见神通绽绽,血肉四。再听哀嚎连连,求饶遍遍,三尾鼠细听后喜道:“妖魔已为年老降服耶!”苏长宁便携众妖而去。

  那妖魔既伏,黑雾渐散,苏长宁即是村头翘首观之,见十里乡村哭喊各处,哀声不停,鸡飞狗走,牲畜狂咽。村人悸惧形色,寻子唤伴。钩蛇将那妖魔赶至近前,其壮如山岳,形似青牛,额头生角,头状如犀,乃是个犀渠修成之妖。苏长宁厉声喝问:“汝今伤了几人?从实招来!”犀渠哭喊道:“大王饶命!小妖还未下手便被捉了!”苏长宁眼见所言非虚,但村人惊吓一场,自不能如此而已。便对钩蛇道:“它倒怪你的不是!”钩蛇会意,怒目而视,又邀三尾鼠对之毒打,拳脚之间甚为有力,仿似今日被降之怨,便由这犀渠受了。

  已过多时,那犀渠血泪成溪,哀声潋野,苏长宁刚刚止住道:“既生灵性,不寻仙问道,却在此为祸。今天幸未伤及人命,否则将你剁了!”犀渠闻言精神大振,忙回道:“小妖知罪!乞愿鞍前马后,做牛做马,无不顺从!”苏长宁见村中衡宇多已坍毁,田舍破乱不堪,见犀渠又恳切悔悟,便道:“你便在此做牛做马,修房盖瓦,犁田通渠,护佑此方平安,以赎前罪。他日若闻村人怨言,必将你抽骨剥筋!”又问几妖:“可知它是何跟脚?”

  三尾鼠忙回道:“它住嘉蒙山犀崆洞,号称神犀大王。洞中小妖三千,大妖十余,离此不外百余里而已。”苏长宁闻之有了盘算,便道:“你便前去看守犀崆洞,它若敢造次,便屠了它一洞子孙!”犀渠闻言如丧考妣,心悔今日不慎,遭此劫难,往日口中之食,往后却要听其驱使,但念一洞子孙,也只得强振精神,犁田通渠去也。

  三尾鼠自去犀崆洞不提,苏长宁乘黄角为便与钩蛇而去,未几,见一蒙蒙大山,其起势千里,浩延不停,山名玄真山,目穷不见尾。黄角刚刚停下,钩蛇已缩身丈长,躬立洞口以事新王。苏长宁跳转而下,见山高万丈,云息崖顶,道是:

  云隰危黛睡意浓,若缘天崖坠山中。

  日光到此无穷蔽,笑说人间景差异。

  不觉畅意。见洞口题号“三贤洞”,联曰:“问道清净山,逍遥共三贤。”遂叹问道:“既问清净,何起争端以致今日?”黄角笑回:“世有黄角兽,乘之寿千年。三兽一时贪念作祟,故有此着。”

  苏长宁便进洞中,见:

  浮霄奇顶天穹坠,仙芝灵草韵请垂。

  臻幽古树盘仙洞,落凤画彩玄鸟回。

  长河静卧映虹飞,碧洙新落滟花蕾。

  平生逍遥长游此,愿非黄粱愿非醉。

  中有麟兽游戏,金鳞跃水,彩凤与秋霞齐飞,鸢鸟携遐籁同游;奇花放艳,异草明耀,灵?吞吐,如光如雾,齐描醉目之盛景,同疏沁神之福洞。苏长宁赞曰:“真乃仙境也!”

  三妖不喜呱噪,故此洞天虽大,却无旁妖之影。苏长宁各处巡游,见钩蛇与猲狙皆色恭相陪,说道:“此间甚好,唯当不得‘贤’字。”钩蛇思之回道:“莫不改之为闲?”苏长宁笑道:“善!便依你所言。”钩蛇听罢便出洞使其尾钩将‘贤’悔改。黄角笑道:“人合身闲、心闲、性闲。若觉逍遥意,应是得三闲。此观钩蛇,倒有一分觉性。”钩蛇闻之恭拜,想起频频三番造恶,心中生愧,又对黄角之言泛知音之念,今日相伏之虞倒不存了。

  三闲洞中猲狙养伤,苏长宁与黄角钩蛇相谈甚至,虽修行之道人妖有别,然大道殊途同归,多有论证,各生畅然,自不多提。

  却说那日晏舒妘自出太虚境后,不外几日便已寻至苏长宁,心欲相随,却不自得。原来苏长宁一路行遂皆由闲风所置。晏舒妘见那闲民风度特殊,似无歹意,便紧跟其后,未曾相扰。然她窥于旁侧,闲风又岂能不知?故而三言赠毕,径自寻上晏舒妘。

  晏舒妘观其不善,又神行于京,气藏于闲,一副得道气象,故不敢轻动。只冷面寒霜道:“汝等只道乃祖已去,如今横行无忌,欲行灭绝之事,却是不知我手段乎?”闲风乃为高人,自不愿与之盘算,笑道:“汝既自知处境,何需老道脱手?如今你族正侵北鹿,何不相投而去?”晏舒妘闻言才知错怪,却又放心不下苏长宁,拜谢道:“只是此人经我教授,委留至今,只欲护其周全,别无他意,还望道长相全!”闲风笑道:“人龙殊途,不行强求,去罢!”晏舒妘虽千般不忍,然见事不行为,只得离去。

  晏舒妘去后,一道童行来,却是阿难。此时着一身青黑道袍,体容宽松,掬态可欣,灵气脱显。面愕闲风问道:“师父将其放任,又为其指点明路,不知有何深意?”闲风一笑道:“世事多由善因起,而难善果终,又何需旁人推作?此番事了,你且回去吧!”阿难忙道:“门生愿与师同往!”闲风笑抚其顶,痛爱之色溢于言表,只是将行之事非阿难所能加入,只得召来祥云负之而去。

  不多时,又行一人来。来人头戴青金紫霞冠,身披红云扼龙袍,足履琉星悦华靴,手持冥月弑神刀。面若凶匿,眼含神光,双肩耸耸,威风飒飒,乃通明岛狂遒峰殊元道人是也!殊元道人满目浅笑道:“道兄百年未见,真真想煞师弟也!”闲风老道亦是眉眼如钩,笑道:“道长威风不减,贫道却是老矣!”两人外交片刻,殊元刚刚问道:“道兄相召,乃为何事耶?”

  闲风叹曰:“天渊将逝,离水渐平,龙族之势又将席卷,而我人间已无剑仙,却该如何挡之?”殊元回道:“自当精兵强将,以力拒之!”闲风颔首道:“正该如此!只是如今龙族正侵袭妖国北鹿,我观妖族族类虽繁却也非龙族之敌。值此妖族危急生死之际,我等若能以仙兵鼎力助之,幸成盟义,以二敌一,此祸尚可挽救。此事需借通明岛之军力,尚有可为,故召兄尔。”殊元忧道:“妖族与我等势所难容,争隙繁多,恐一时之间难罢前嫌,却该如何?”闲风取出一信交之道:“此番正是受贺州帝颛所托,意与通明群贤相商尔。彼本欲亲至,又因北鹿情势所累,或恐一时冒昧而生变故。已作书辞,托我转承。”殊元接过回道:“自是不应谬拂道友之请,只是此中大事,不为轻便,当与群峰商议才可。”闲风笑道:“如此老道便恭待议允,翘盼复回了!”

  两人辞过,一时无话。且说三闲洞中苏长宁与三妖每日论道,情谊渐深,忽闻求救声传来,忙出洞门,见是三尾鼠满身带伤,气息奄奄。钩蛇忙将检察,却见其满身筋骨寸断,忙取一奇花喂下,稍至片刻,三尾鼠终是醒来。见了苏长宁,哀声道:“那犀渠大王屠灭嘉蒙山所住村人,又召集十余妖王,欺上犀崆洞,属下幸而不死!还望大王为小的做主!”黄角见其神采衰败,遂取一丹丸与之,三尾鼠服下登时精神奋起,筋骨之伤虽不立时痊愈,却也现生气之象,两妖连连称奇。苏长宁见无大碍,遂道:“几位且在洞中修养,我去去便回!”

  苏长宁既乘青云行于山巅,不外几时便到那日乡村。只见那里地覆山翻,瘴气冲天,哪另有乡村迹象?苏长宁登时痛恨不已,只因一时不察,竟生如此祸事。悔纠痛苦之间,嚼牙泣道:“我定要屠了犀崆洞,以血此恨!”此时黄角也跟了上来,细声和道:“道友有何意想,我愿从之!”苏长宁拭泪转身问道:“断不敢说甚于你相助之处,我今亦未知,又岂敢居恩挾报?且此番事险,尔等又同属妖类,如何相残?”黄角却道:“道友入道时日尚浅,如此大恩于我尚虽不知,我却不能不报。且夫天地之间,借炁而生灵者不胜枚举,岂可一概论之?”苏长宁思其言语,又念来路,问道:“汝之盛情,乃受闲风道长所命乎?”

  黄角忙跪地拜答道:“我曾幸闻道言,曰:‘天地恒宇,万类灵长,缘属因果之中,类序之化耳。其缀可逝,生灭果幻,道之所失也。宇宙鸿荒,诸天星辰,觉念见闻,道之所止也。道之元象,非可以此概之耳。’余以此言开悟,方生灵性,故以身微力,相助于人,以求他日再可闻见也!”苏长宁闻言不觉有悟,问道:“只是以我之鄙陋,如何能使你如愿?”黄角笑道:“以道友之年岁,能有如此法力者,古今稀有,切莫妄自肤浅才是。”

  苏长宁见其心甚坚,况有人相助又岂有推辞不受之理,只道:“此妖虐杀黎民,当碎尸万段方血此恨,你既愿追随,又岂能不受?只是其中凶险,不愿牵涉到你而已!”黄角闻言心中大动,遂放了妖身而请,苏长宁不再推辞,乘之不需片刻便见嘉蒙山。

  只见其形如扇,其黯如渊,煞气砭骨,怨稠盖天。正到山脚处,便见犀崆洞口,其形如兽口,恐怖异常。不用分说,苏长宁结印便打。那洞口轰然炸开,山石如血块四溅,洞中臭气直冲云天,黑烟弥漫间,那神犀大王携领刀兵正排阵处,苏长宁业已杀来。

  一时呼喝四起,怒骂不停。苏长宁充耳不闻,胸中盛怒盈京。左挥乾坤尺,右结太虚印,坐下异兽乘黄,端的是威风赫赫,扈爽英姿。乘黄口喷红烟,尾鞭横扫,踩踏无数小妖,无一合之敌。苏长宁威势愈甚,乾坤尺遇风见长,遇敌触之即死,碰之必亡。太虚印出如分清浊,势卷焪汹,勿论巨细山精,穷凶巨魔,太虚印下,只余升腾血气,经久不散。余者哭喊遮天,四散而逃。百足蜈蚣只恨腿少,千翅金蝉只怨翼薄,哪管得神犀大王厉喝不停,咆哮振天。

  一人一兽如天威降世,猱进鸷击间,嘉蒙山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溪。至眼不见可活之敌,耳无半簌之音,却早不见那神犀大王踪影。苏长宁首开杀戮,胸中懵钝,至此才觉,遂意追寻,却听黄角劝道:“道友莫急,我料此妖未必甘休,不如先行调息,静待便可。”苏长宁亦是疲乏涌身,便听从其说。

  才进洞中,便见骨山林立,罪孽各处,令人难以直视,苏长宁见之心痛难忍,继而恨上心头,奋力抬手一印,将其夷为平地。千丈嘉蒙山为之瓦解,黄角心知苏长宁乃一难童身世,必是哀情难绝,慰道:“此事难全,不如先回洞府,再行计宜?”话才刚落,便见钩蛇、猲狙携三尾鼠前来。

  三尾鼠见此间情形,心中虽惊又畅,既惧且服。三妖忙拜于地泣道:“我等能归顺大王,真乃三生之幸也!”苏长宁却道:“经此一事,我等旧怨已释,不必再效命于我。只是莫再为祸于人,以效前车。”几妖讶然道:“可是我三兄弟侍奉不周?求大王明言。”苏长宁笑将三妖扶起,对三尾鼠道:“因我一时不察,害你遭此横祸,非我愿矣!只是我欲屠灭害人之妖,所事之险,不应累使诸位!我等相识一场,如此好散,也不坏情义也!”

  猲狙回道:“我三兄弟虽身为妖,却修盼天命,倾心向道,岂会与此等冥顽之妖为伍?近日洞中论道,令我等多生醒悟。大王又何须生疑?即是屠遍陇洲之地,我等亦然从之!”苏长宁道:“非我生疑。只恨天地不公,既生无穷造化,却断世人闻路。唯以蚍蜉之能,却与妖魔共处一世,如何安然?若与群妖为敌,遭其忌恨,恐于尔等倒霉也。”

  钩蛇等闻之心动,遂道:“我闻生灵之道,在乎于天命有度,行之于常。陇洲虽族类繁多,然前循晏虚规化,皆愿从王命,非不行教化也!大王可效王事,陇洲称尊,其后严于规化,使其不敢欺虐凡俗,如此大王心事可了乎?”苏长宁闻之心中大动,却因人妖有别之心,笑道:“本欲拼却此身,护守一方安宁。汝等虽愿相随,然我等非同族类,却相交甚欢,不敢以人间之事而使你等涉险耶。”

  “夫天地之间,各有其主。沧海之于蜉蝣,浩空之于飞禽,大地之于走兽,生死乎之间,谓之命也!欲之斯,命之始,非主莫之能概也!命不清则性不定,性不定则行之于罔也。故主示以往,心之所向也!大王仁厚,不计前嫌,我等怎不思报效?大王欲行事艰,我等敢不舍生忘死?乞大王不弃!”钩蛇说罢,猲狙又道:“我三兄弟生来本是孤魂野鬼,飘零世间,多受欺凌。幸遇大王,不计前嫌,今又为二哥血恨,教我等如何不敬?”三尾鼠拖伤带沓,三尾横狰,长泪纵横,只求苏长宁不弃。钩蛇又道:“自古黎民之为英雄之主,非此莫能称英雄者也。我等久历四方,未遇如大王者使我心折。大王不鄙年幼,功力参天,心胸伟硕。莫说族类之别,我等皆乃天生地长之兽,亦无血脉传承之道,自无族类之划分。若蒙不弃,自当以效死命,他日幸立功业,也不枉来此一世!”说到情深处,忙携猲狙、三尾鼠伏拜于地,行以大礼,恳切道:“今后我等之命即为大王之命,但凭驱使,绝无二心!”苏长宁见之肃然,泪目道:“余本愚陋之人,今得诸位不弃,倾心相投,必永不相负也!”

  黄角笑道:“大王生长于人世,我等形体有别,久见生异,不若化为人形如何?”钩蛇合拳拜道:“我等早有此意,却不闻变化之法,还望道友不惜见教。”黄角遂赐了法决,与三妖同化人身。只见道道清烟消散,几妖虽化人身,却不难化其首。黄角赧笑道:“久疏武艺,不尽其妙耶!”苏长宁笑道:“此事不难,且观我法。”遂起清冥之气,与四妖变化。

  变化法临,众皆形变。黄角变一青须道人,着青黑道袍,形容熠熠,神采安然。钩蛇变一雍和散仙,持白须拂尘,青须鹤颜,气质出尘。猲狙变一精厉剑仙,手握三尺寒剑,面生英华,举止凝练。三尾鼠变一净面羽士,眉目狡黠,双臂修长,堪称奇人。众皆观详,相顾大笑。苏长宁是时说道:“此不外障眼之法,所谓变化之法,应移换因果,刚刚不漏马脚。我便传法,你等日后详加参悟,才成正果。”

  遂传了几妖变化,才与三妖道:“我等相交日久,却未曾讨问名号,失礼之处,切勿责怪。”钩蛇道:“属下名号勾阙,二弟称谓伺微,三弟遥狙是也!”苏长宁稽首,以示见礼,遂道:“今日未能擒住神犀,料其必不甘休,我等暂回洞府休息,待探听虚实,再行计议。”

  才回三闲洞,勾阙与苏长宁道:“探听之事,乃为二弟所长,可令行之。”苏长宁欣然,令伺微道:“如此便有劳了!”三尾鼠所化伺微羽士欣然领命,乃出。勾阙又道:“自晏虚去后,千山妖王各生变心,凡有些本事的,无不称宗做祖,聚啸一方,不甘人后。抢土地,夺洞府,争名号,斗术数,较灵宝,比手段,总是乱哄哄。我三兄弟本意夺了乘黄命数,增长寿元功力,捱过这乱世。”转又向黄角赔礼道:“先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黄角却称不值一提,几人笑笑,勾阙再向苏长宁讲起:“就西边三万里处,有名唤太一的,气势汹汹,光是麾下千山六岛七百洞,妖兵妖将无数,妖王便有三千余数,风头一时无两。再有一巫名风伏羲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收支若鬼魅,能知来去因果,与其胞妹名唤风里希的,在这陇洲亦是声势浩荡,有声有色。另有些乱山恶洞,结伙作恶的,聚时一瓢水,散时满地沙,专事欺孤凌弱,不外要说闹得最厉害的,您猜是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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