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他们存在过（1）
那时候的她照旧个不经世事的女娘。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日天崩地裂，何其恐怖——
真的天崩地裂。
她的族群，她的阿父阿母，为了守护他们想守护的，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价钱。
她连他们的尸体都收不回来，只能在这里点满蜡烛，在每一支长明不灭的蜡烛上刻下他们的名字，用这种最无助的方式纪念他们曾经存在过。
厥后，仙族还试图抹去他们所要守护的未来。
她再也忍不了了，带着仅剩的族子隐匿凡界，开始了无声的抗争。
再厥后，她遇到了玉泽。
有了玉泽，她们不再如无头苍蝇一般行事毫无计划。
他们开始有条不紊地筹谋。
今日，玉泽和她堂而皇之斩杀仙族人，是正式向仙族宣战。
她知道，他们筹谋多年的复仇计划，才刚刚开始。
敛起思绪，宋十娘侧头看向闻人无慕：“我和仙族之间终有一战。憨货，你会支持你的信仰，照旧站在我身边，随我迎那万马千军？”
闻人无慕定定看着宋十娘，没有说话。
宋十娘笑了笑。
也是，人族信仰仙族那么久，岂是轻易改变的。
是她想多了。
在宋十娘转身要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愿意。”
宋十娘顿住脚步，转头。
“若信仰不再是信仰，那我愿意随女人，迎那万马千军。”闻人无慕朝宋十娘作揖，郑重一拜。
宋十娘愣了愣，片刻后哑然失笑。
还真是个……憨货。
……
随着玉泽入了秘境以后，沈同志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修行。
这次修行差异以往，玉泽待他越发严苛。
“移步幻影的最高境界，即是一步一世界。当你参悟其中奥义，你想去任何地方，只消心念一动。但在学这个的时候，必须做到心无旁骛。一旦你被不知名的滋扰，你就会前功尽弃，甚至因此折损性命。
沈家小郎，事到如今了，我也不瞒你。这是你必须学会的一项技术，这也曾是你最引以为傲的技术。好勤学吧，在未来，它会派上大用场。”
玉泽的一番话让沈同志听得云里雾里。
又卖关子，这货不卖关子就会嗝屁是不是。
看到玉泽给他的一卷繁冗的心法口令之后，沈冗默。
最早的甲骨文。
还好他之前已经同仓颉学过。
否则完全看不懂。
“好了，法诀已经给你了，自己参悟去吧。这里和之前一样，外界一日，里面一年。慢慢参悟吧。”玉泽抱着酒葫芦笑眯眯开口。
“为何要抽走他的修为？”沈冗突然问。
“嗯？”玉泽愣了愣，片刻事后反映过来沈冗是在问那男子，随后笑着开口，
“灵气灵气，归根到底本便不属于他，也不属于仙族。他们却想据为己有。我不外是拿出来一点融进凡界天道，他们想来也不会介意的。”
“……”
年老啊，这都算明着宣示与仙族为敌了。
沈冗看着假寐的玉泽，抿了抿唇。
一开始，他不明白玉泽为什么会突然泛起在他身边。
可是厥后，随着清微，仓颉，太老他们的泛起，沈冗徐徐感受出了一件事。
他从出生开始，或者说，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在被人黑暗视察着。
也是发现了这件事以后，沈冗才赫然想起了之前的点点滴滴。
之前没有系统，因为实力不够被人追杀时，他屡屡能够侥幸逃脱，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运气。
更有可能的，是有人黑暗替他解决麻烦。
而在玉泽泛起以后，他所有的行动，似乎都是玉泽的部署。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为了引导他，引导他去发现仙族的真面目。
难道说，仙族和宋十娘之间的恼恨，与他有关？
想起饕餮，想起仓颉和他说过的话，沈冗皱了皱眉。
越想越乱。
可是他却并不排斥玉泽的部署。
他心里……也是不喜欢这样虚伪的仙族的。
哎，算了，专心修炼吧。
少年摇摇头，摒弃心中所想，闭上眼睛开始专心参悟法诀。
在他陶醉以后，假寐的玉泽徐徐睁眼，庞大地看向沈冗。
“既然这么想摸到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那便赠你南柯一梦吧。”
理了理衣袍，玉泽徐徐站起来，伸手在沈冗眉心点了点。
……
这是一片千奇百怪的世界。
世界之中，没有每日更迭的日月，但天上总是亮腾腾的——温柔的光线照耀在这片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
所有下界的规则在这里都被打破，你想要什么样的规则，你就可以缔造什么样的规则。
你还可以凭借自己的想象，缔造出种种各样的族群。
虽然，这些族群不能养在这里，它们会被投放到下界。
而你可以视察它们的一举一动。
若愿意费一些灵力，你还可以缔造一方单独的世界，在那里你可以制定任何生存规则，天道也任你改变。
光照在窗的木栏上，少年趴在那里，一双耀眼的黄金瞳里反照着前面上下漂浮的庭院。
“下界的族群，只因为我们缔造了他们，将我们奉为造物主吗。”他问。
旁边走来一个稍微高一些的男子，也生着一双黄金瞳。
他笑着看了一眼前面的庭院，只心头微微一动，庭院便安循分分地落在了他们面前。
“在他们眼里，我们被称之为神。他们供奉我们，将我们视作信仰，年年祭祀，祈求获得我们的庇佑。”
“那我们呢，我们会被谁庇佑？”少年转身，看着男子。
男子抚了抚他的头，看着天上温柔的光线，目光也随着温柔：“庇佑我们的，是我们自己的造物主。”
“神灵既然为神灵，为什么要有继续者？”
“所有的工具，像那天上的光线，也会有黯淡无光的一日。但若有了传承，万物生生不息——选择继续者，是因为我们的文明需要延续。
文明会降生在他们的手中，但不会终结在他们的手中。靠着一代一代的传承，传承不停，文明永存。”
“文明？”
“嗯，文明才是一个族群，真正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