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家国

　　“哦？”

　　朱由榔骑在马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沐剑声：“朕怎么就发达了？”

　　“属下来了才知道，钱是真好赚啊！在思茅收购一担茶叶，才二两，运到丽江就是二十两，”沐剑声一脸兴奋，迫不及待就来邀功。

　　见到他劲头十足的样子，朱由榔觉得可以在宁洱停留一天，好好校阅一下商贸事情。

　　队伍安扎好营寨，两人在中军大帐坐下，沐剑声详细汇报了这两个月的事情。从联络土司搞关系，到采茶制饼，再到组织马帮贩运，一切有条不紊。

　　沐天波在丽江呆了泰半年，行情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所以沐剑声刚来到两个月，就迫不及待采购了一大批茶叶，启程运往丽江。

　　朱由榔用他送来的茶具，熟练地泡起了功夫茶。备器、纳茶、注水、刮沫、出汤，耍得有模有样。不多时，金黄透亮的茶汤就出来了。

　　他闭起眼睛，端起一杯闻了闻，再轻轻地吸了一口，只觉此茶醇香顺滑，沁人心脾。十几天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嗯……入口回甘，果真是好茶。”

　　沐剑声哪里见过潮汕时光茶的架势，看得两眼发直，暗叹果真是皇家风范，差异凡响。

　　朱由榔又品了几口，接着问道：“马帮的用度怎么算?一来一回四五个月，人吃马嚼，不自制吧?”

　　“很自制，都抢着帮我们运茶，一担就收二两。”沐剑声自得道。

　　朱由榔皱了皱眉头，觉得这里面有点离奇。从思茅到丽江，一千多里路途，来回至少四个月。只收二两银子一担，只怕还不够路上的花销。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不动声色，继续又问：“二十两一担，那商税……”

　　沐剑声瞪大了眼睛：“陛下的工业，哪个不长眼的巡检敢收税？我扒了他的皮。”

　　朱由榔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一个大型马队，一次可运茶五六十担，其中有二十担是沐剑声的，就可以一路流通无阻。节省下的商税，足有两百四十两。怪不得都抢着帮他运，免税特权值钱啊！

　　听完朱由榔的分析，沐剑声恼怒得连拍大腿，高声骂道：“这些市侩，没一个好工具。陛下莫慌，属下马上派人去追赶，押他们回来治罪。”

　　朱由榔摆摆手道：“这次就算了，让他们赚一次。以后不要搞特权，否则最终亏损的照旧自己。”

　　说完，他当沐剑声的面，派人沿着新茶路返回，警告那些巡检，通常大明皇家茶叶贸易公司的货，都要严查，不许免税。沿途十几个巡检司，只要有一个账本对不上，就治他们的罪。

　　“那我们的利润，岂不是少了一泰半？”沐剑声不解问道。

　　朱由榔又端起了茶杯，默默地喝了好几口，只觉茶凉苦涩。良久，才幽幽叹道：“从天子到小吏，每一小我私家都想着搞特权，捞油水。大明的山河，就是这么玩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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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天休整，朱由榔、吴三省等人继续出发，三天后，终于到达第一个目的地——元江。

　　元江府城坐落在哀牢山脚下，临水建城因而得名。西汉时期就有人在此定居繁衍，已有一千多年。延绵千里的哀牢山在此留有一个缺口，让中原来的人，可以在此处进入滇西南地域。

　　元江又称红河，起源于哀牢山东麓，自府城以下，水流渐缓，可供通航。船舶顺流直下六百里，就是有名的红河三角洲平原，也就是安南的焦点区域。

　　元江府城既是陆路隘口，又是重要河港，位置十分要害。

　　朱由榔想过从元江顺流直下，经安南升龙府进入北部湾，这样就可以打回广西了。可惜安南老街至安沛段险滩众多，没有大量熟悉水情的船工，贸然前往很危险，只好作罢。

　　黄元才、王三才等一大批将领得知朱由榔前来，都从各县聚集到府城，恭迎圣驾。

　　“吾皇万岁……”

　　朱由榔骑在高头大马上，见路边乌鸦鸦跪倒一大片，连忙从马背跃下，将他们一一扶起。

　　“列位将军真是太客气了，快请起。”

　　这些广西回来的将领，许多都曾见过永历。这会儿再次相见，都感受他已经变了许多。

　　以前他是被软禁的工具，都摆出一副高屋建瓴的样子。如今带着两千虎贲前来，却是平易近人的姿态。真是奇哉，怪哉。

　　看来传说中的三战连捷，所言不虚呀。

　　朱由榔倒没想那么多，左手挽着黄元才、右手挽着王三才，直接进城赴宴。

　　这夜满桌鸡鸭鱼肉，珍馐美味，好不行口。众人打成一片，相互恭维，相互吹嘘，喜气洋洋。你说我劳苦功高，从广西一路打回云南。我说你英武过人，阵斩贼酋，打得吴三桂落荒而逃，打得莽达跪地求饶。

　　酒过三巡，朱由榔放下酒杯，轻咳一声，肃然道：“广国公有亲笔书信托我带回，请众将一观。”

　　说完，朱由榔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左首黄远才。

　　元江众将不知道永昌那边发生的事，见贺九仪没有一起回来，早就心中生疑。见朱由榔提起此事，连忙接过书信，一一传阅。

　　每一个看完信件的人，都张大了下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陛下……信中所说……可是真的？”黄元才结结巴巴地问道。

　　吴三省拍案而起，高声怒斥：“放肆，此信乃广国公亲手所写，陛下亲自带来，岂能有假？”

　　众将相互看了一眼，连忙跪下请罪。

　　朱由榔将他们一一扶起坐好，宽慰道：“吾深知诸位对广国公忠心耿耿，不忍他就此卸甲归田。不外你们要记得自己是大明的兵，大明的将。这另有一封广国公的亲笔信，你们看后切记保密，勿令国公声名有损。”

　　说完，又拿出一封信，再次给众将传阅。

　　第一封信中，贺九仪简朴写了已辞去军职，嘱咐众人继续为朝廷尽忠效命。第二封信里，写的却是眷属事件的始末，另有南下沙廉的部署。

　　第一封信是可以给所有人看的，第二封却只能给他的心腹看。

　　朱由榔对封建时代将领只知忠于上司，不知效忠国家的普遍现象，感应很无奈。如果每一个将领，每一个士兵都知道先忠于国家，后听命上峰，那吴三桂就不行能引清兵入关了。

　　可惜这种思想，不是短期可以转变的，只能入乡随俗，顺势而为了。

　　等众人将第二封信看完，朱由榔猛然站起，拔出长剑，高声喝道：“广国公已远赴天涯，继续为国效力。你们若不想再投军吃粮，我可以送上白银千两，送你们去永昌当富家翁。但若想叛国降清，先问问我手中这把剑。”

　　说完，用力一挥，面前的酒桌立即被斩下一角。

　　朱由榔这泰半年打了好几场大仗，身上不知不觉间已有一股英武气概。此时长剑在手，更是威风凛凛。

　　黄元才、王三才等人见此情形，哪里还敢二话，齐齐离席膜拜。

　　“末将谨听天子命令，不敢有违。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