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多心
一只手将蓝色簪花从地上拣了起来。
原风握紧了簪花，望着江临月的背影踟蹰。眼看她和红玉就要走远了，却一拐，到了凌梅亭里坐下。似乎在赏花。
那是他接下来巡逻的必经路线，而且若是担忧他人闲言碎语，那里最为敞亮。
但是原风只是把簪花递给一个侍卫：“去。”
侍卫一脸疑惑地“哎”了一声，跑了已往。
原风闭了闭眼睛，把手搁回腰间的剑鞘，重新绷着脸朝前走去。
前方，江临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脸过来。
瞧着陌生的侍卫朝她行礼，双手呈上簪花：“娘娘，您的工具落了。”
“啊，多谢你。”
江临月摸了摸头顶，命红玉接了已往。
眼看侍卫转身要走，她却突然叫住了他：“这钗是宫里赐的，珍贵。刚刚我没留意，你细心，捡到了是立功。怎么还没等领赏就要走？”
说罢，红玉已经笑吟吟地打开了荷包。
侍卫面上一喜，双手提起，却又收了回去。
在裤边来回摩挲。
红玉奇怪地看向他。他咬了咬牙关，道：“属下不能贪功，这实则是原统领找到的。”
江临月笑了笑。
“他找到的，怎么不亲自来找？你也休要自谦。”
红玉闻言，“啊”了一声，道：“说起来，很久都没看见原统领跟您问安了。”
以前江临月照旧侍妾的时候，因为相熟，原风但凡经过院子，有什么事，都是要来问安的。哪怕没什么话说，也会来打趣一两句、讨几口吃食才走。
差不多就在这时候，原风带着巡逻的队伍从亭前经过。
与此同时，侍女也从外面给她们端来了一碟蜜渍梅花、一壶温黄酒。
照旧白昼，可是在此处有梅花旁逸斜出，一边赏梅一边喝点酒，也不失为乐趣。
江临月也不开腔，就盯着原风的侧影经过。
直到原风都快走出去亭子的规模了，那侍卫才有些反映过来了似的，拿着银子高声道：“统领大人？娘娘刚刚问起您呢！”
原风的脚步终于停住了。
有些无奈地转过脸来，看着亭中的人，也不进去。
拱手道：“娘娘有何付托？”
江临月徐徐走出亭外。
“原风，你近日是在避着我。怎么回事？”
这话说得轻了许多。
但是他身后的侍卫仍然听得见。不少人已经面面相觑，交流了一个离奇的眼神。
原风闻言一惊，抬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转头训斥道：“站没站相，做什么呢？”
侍卫们这才规行矩步地目视前方起来。似乎适才什么都没听见。
江临月倒是一言不发，仍然以颇具压迫里的眼神盯着原风。
原风这才上前一步，低头回道。
“娘娘，此话怎讲？”
江临月招招手，身后的侍卫已经走出来，再说了一次适才的情形。
说到最后，见原风的眼神要杀人，声音越来越低：“……其时属下也奇怪呢，不是故意要居功。”
她唇角微微抬起。
适才来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确认原风躲着她不是错觉。
也是为了防止原风像现在这样装傻。
这照旧陈连荫给她的灵感——掉了什么工具，即是给捡起来的人制造了搭话的时机。
明明有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和她说话，原风却派了别人。
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原风招招手，让那侍卫归队，慢慢颔首道。
“属下原来就是外男，不宜多与娘娘接触。只是自觉避嫌。”
江临月深吸了一口气：“以前怎么没见你避嫌呢？”
追念起上次晤面的情形，她让原风进到亭子里来，坐下了，当着红玉的面又道：“上一次我说那些话，秘密什么的，原意是玩笑，想逗一逗你。谁知道话没说完，王爷就来了。不仅没缓和你的情绪，还叫你差点在王爷跟前哭出来。”
原风模糊地听着。
心里有意外，有庆幸，但也有一丝惆怅。
这么说，上次王妃娘娘的话，并不是真心的？倒是自己多心了？
漫无目的地扫到一旁红玉蹙眉的样子，他才神智一清。
是了。
如今红玉在场，也听着。如果她真的有什么此外想法，恐怕也不会这么做。
他先前为什么要纠结那些呢？
说白了，真是自己想多了。
江临月见他似乎有些缓慢，还想再增补点什么。却见原风已经释然地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其时是说想哭。不外，确实是属下想岔了。请娘娘赎罪。”
“误会解开了就好。”江临月松了口气，和红玉对视一眼。
红玉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但照旧敏感地冲原风笑道：“原统领请坐啊。”
“噢，是。”
原风反映过来，有些欠美意思地坐在了她劈面。
红玉拿出三只杯子，各倒了一点黄酒，推到他们面前。最后一杯给了自己。
适才江临月说的就是让红玉一起陪她找人喝酒，倒也没隐讳什么主仆之分。
如今终于找到“酒友”了，红玉也没客气。
原风另有些局促，看了一眼红玉：“如此欠好吧？”
“否则这偌大的后院，让我去找徐侧妃喝酒？”江临月笑了一声。
又道：“她不在，没人气着我，就算最好的了。”
原风终于忍不住笑了。
知道她和徐盈盈是从一进府开始就各自差池付的冤家。
想到两人曾经位卑时的那些往事，竟然像是很远的事了，还觉得有意思。
至此，僵硬的气氛这才好了许多。
三人喝了一会儿小酒，江临月才再度开口。
“特地邀你到这里来，包罗上次和你开那个玩笑，确是因为事情的真相有些难以启齿。不想让你觉得白忙活，被我们耍了，又或是让你误解，以为我们真的和外面的人联合，在王府有所图谋。”
原风闻言连忙放下杯子，摆手：“岂敢！这段日子以来，娘娘对王爷有多好，府内人都看在眼里。况且上次还听说是娘娘拼了命救的殿下……”
江临月原来还以为自己要多费口舌，却没想到原风现在真没往那方面想。
也是没想到，上次萧南夜遇刺逃生的经过，全府的人都知道了。
红玉也在旁边点了颔首。
“娘娘在河滨遇刺时，也有无奈。”
原来以为说到这里就可以打止了。红玉也在推断江临月的分寸。
没料到江临月直截了当道：“原统领，我就跟你明说了，此事和太子有关。”
听到“太子”二字，原风猛地抬起了头。
带人搜查到宫门前的是他。
江临月说话的真实性，他如今已经全部信服了。可是一说到是太子……
再联想到前些日子太子曾和江侍妾一同遭遇陶家的绑架，那到底是什么缘故，实在欠好往下想。
原风额头冒起了汗，站起来，朝江临月行礼。
“多谢娘娘相告。怪不恰当初您讳莫如深。属下都明白了。”
“莫要再躲着我了，怪别扭的。”江临月笑了笑。
“是！”
原风笑着走了。
亭内，意外的却另有红玉。
“主子，您怎么可以把此事告诉他呢？王爷知道吗？”
“原风未必查得出来，可是王爷预计早就知道了。说了也没什么。”
江临月说得云淡风轻。
另一头，同样面色云淡风轻的原风，却在走出亭后捂住胸口，苦笑了一声。
转头望了一眼那亭中窈窕的身影，心中仍有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