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丰澶往旁边侧了身，手臂将黎落环在自己怀里。他就像在大海中刚经过一场狂风雨的风帆找到了一个可供停靠歇息的港湾，这里无风无雨。虽说有点小，却能提供足够再次航行的补给。

　　黎落有些激动地咬着嘴唇，握紧拳头，没想到梦里话都不说的他居然能在现实中主动投怀送抱。虽说有约在先，但苍天可鉴，这是他主动送上门的，谁都不能怪她。黎落强忍激动，究竟动手，有趁人之危之嫌。侧身之后，呼吸顺畅了许多，就这样安平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纷歧会儿，浅浅的呼吸声从耳边传来，黎落挪了挪身体，丰澶没反映，转头，正大灼烁地看着自己梦见无数次却没触碰过一次的模糊轮廓在5cm的间距里清晰、放大。

　　手情不自禁地往上触摸着他的脸庞和鼻梁，另有那上薄下厚的唇，一点点摩挲而过，转至喉结，却被一把抓住……

　　丰澶睁开眼，看着黎落已闭眼却还在哆嗦的长睫毛。

　　睁开眼，四目相对。床头柜的小灯光线有些微弱，看不太清，却能感受到目光直达眼底的灼热。

　　克制，向前，克制，向前，克制，向前……黎落紧张地捏紧拳头，脚趾紧扣。

　　“歉仄，我应该跟你保持距离的，是我冒犯了。”黎落话落，浅浅的一个吻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头。

　　瞬间感受自己的天灵盖被掀开一样敞亮，睁大着眼眸，不行思议地看着丰澶，全身神经高度紧绷，指甲嵌入皮肤里也止不住这如飞升般奇妙的感受。

　　丰澶也惊奇于自己的行为，但更多的是，他想继续拥抱。那个吻，只是习惯性地像之前那样外出旅行时抱着前女友入睡的晚安吻。

　　现在，他似乎把眼前的她当成了另外一小我私家。

　　那为什么之前在亲吻时候会把另外一小我私家想象成她呢？

　　所以，哪个才是自己内心深处想要的？

　　丰澶没想太多，此时现在，凉风灌满的空间里，却莫名地有些发烧。他继续吻了上去，这一次不是额头，而是唇，一次、两次、三次……像在求证什么。

　　黎落全身紧绷，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脑子里是反抗和接受的来回跳跃。

　　“那么紧张，之前你跟你前任没有接吻过？”丰澶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停下来，轻声问，呼吸有些极重和急促。

　　黎落听声，瞬间趁脑子还没反映过来就滚出他的手臂，起身站在床边。

　　“有过。”

　　“那你适才还那样？”

　　黎落一下子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不是她之前所认识的、以及前两天她所接触的丰澶，距离感和陌生是她们俩之间的无形纽带，可现在，他却感受就像是被关久了的鸟，突然撒欢起来。卸掉以往高冷不得生人勿近、话又少的模样，突然变得像认识了很久的青梅竹马，没有了戒备和防御，只有来自内心深处的欲望和坦诚。

　　“歉仄，我误把你当成我前女友了。”丰澶躺在床上，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许是太累，连致歉都有气无力。

　　黎落原本的欢喜和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萎靡下来，原本明亮的眼眸也瞬间昏暗。明明这小我私家在她的土地上吻着她、抱着她，睡她的床，还把她当做另一小我私家的替身，她却什么反抗都做不了。

　　“那就行。”黎落傻笑着往门边走去，拉开门，意识到差池劲，关门转身绕过床，撑开帐篷……却突然意识到差池劲，自己的土地，凭什么要睡帐篷？

　　“你睡里面。”黎落没了之前的好人样，双手抱在胸前，示意了一下帐篷。

　　丰澶起身，准备进去，黎落却没好气地说道，“算了，你睡床上，我可不想你的酒气沾了我的床还想沾我的帐篷。”

　　“借用一下你的衣服。”

　　“没有。”

　　“那天我穿的那套，也行。”

　　“扔了。”

　　丰澶没理会，来到衣柜旁，准备拉开，黎落走已往，用身体盖住。

　　“我借用一晚，换洗，否则我的酒气会充满你的整个房间，”丰澶脱掉外套，抬起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是吗？”

　　黎落没说话，转头自己从里面拿了丰澶刚来那天晚上穿的那套，扔给他。

　　然后转身进到帐篷里躺下，周围是丰澶在帐篷周围和洗漱间来回走动的声音。脑子里来回翻放着那种另她全身紧绷却又奇妙的感受，那柔和的目光，可是，却越想越气。

　　“不是，我那么大个活人哪里像你前女友了，你把我当成她？做那种事？”黎落气得从帐篷里走出来，却碰上刚从洗漱间里只穿了一天宽松裤子，露着上身皮肤的丰澶，说道。

　　“那之前吕舫哪里像我？你找他谈男朋友，还说是为了掩护我？还说找了一个像我的？”丰澶也绝不示弱，停下擦着刚洗过还在滴水的短发的手，直直地看着黎落。

　　这么多年，他一直想不通。哪怕她亲口解释过这件事，但照旧不能理解为什么当初上一个学期嘴上说着有多喜欢他，才一个寒假不见，就与吕舫成为男女朋友的事就已经在班上闹得沸沸扬扬。要不是后知后觉，他才不在乎那么多。可是偏偏在成为同桌之后，情窦初开的年纪，那些喜欢莫名其妙地就给了她。

　　黎落被问得噤了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是觉得我跟你座位离开后我就看不到你吗？你是觉得你只要在晚自习坐到最后两排跟他们谈笑风生的时候，我就看不见吗？”丰澶把毛巾用力地扔在床上，冲她说道。

　　黎落站在原地，适才的气焰早已被他说出口的那句话瞬间浇灭。是啊，是她先对不起他的，所以她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什么像与不像谁的问题。

　　这个问题她也自问过许多遍，没有正确的价值观进行引导，脑子里想着的“忘掉一小我私家，最好的措施就是爱上另外一小我私家”，以至于在其时做出了错误的行为方式，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自己所谓的“掩护”，而编造那一句又一句的假话，做着那些自己认为足够精妙的“掩饰”行为。

　　所以呢？在厥后选择另一小我私家当两人的挡箭牌的时候，就已经错了。且成了双方不行挽回地的余地。

　　因为他有，情感洁癖。

　　尽管那些写满了两本关于他的日记，和200余封想给他但没送达的信，在没那个下着大雨的黄昏一页页地被自己撕下并烧毁殆尽。却也在她心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风吹床帘的晃动，两人隔着床尾，黎落不敢抬头看。

　　退却一小步，站定，良久，鞠躬，“对不起。”

　　丰澶一下愣在原地，这个行为，第一次是在初二时她为了帮他找回手机误会别人偷走的高年级班级门口。

　　时隔多年，丰澶照旧如当初那样，愣在原地。因为他知道这个行为在她心里的比重。

　　想当初，她宁可跟别人打到头发凌乱被男生猛踹也不平软的女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因为几句话，做出这种行为。

　　“所以厥后遇到一个比力喜欢的男生之后，我就一直很坚定了。”黎落直起身，像犯错后纠正的孩子，灵巧地举了个例子。

　　尽管后面输得挺惨。焦虑症不说，抑郁症还犯上了，人也搭进去了，最后别人也回市抱铁饭碗去了，而自己还在这座小都市里挣扎打拼。

　　“现在呢？”

　　“分了。”

　　“原因？”

　　“我喜欢钱。”

　　丰澶差点气笑了，这么个毫无边际的理由也能说得出来。她要是爱钱，会连续十年每个月定期给某公益组织捐钱？还在学习期间去某落后地域支教一年？

　　可是对于当年的事，他照旧会觉得生气。像一张平铺的白纸，在某一个角落着了点墨色，都觉得不满意，无论怎么遮掩，都像长在心底里的荆棘，摸着生疼。

　　见丰澶没什么反映，便自顾自地回到帐篷里躺下，准备睡觉，脑子里却不停地想着适才他所说的那些话，又追念了当年的事情经过，来来回回复盘了好几遍也没睡着，索性起身去床头柜拿自己打游戏的专用机。又想起自己还没洗漱，便放下手机绕过丰澶走了进去。

　　简朴漱了口，洗了把脸和脚，却没敢洗澡，究竟有小我私家在同一空间里，无论什么关系，都不敢洗。

　　刚转身，门就已经被带上。灯也被关掉，门外模糊的光将丰澶那肩宽腰窄的身影映出了一个逐渐靠近的轮廓。

　　“你干嘛？”

　　“别说话，这里隔音欠好。”丰澶用左手轻轻地捂住了黎落的嘴巴，右手扶上她的腰间。

　　黎落意识到气氛有点差池静，刚想挣脱，就已被用力圈入丰澶的怀中。

　　“你现在长头发的样子，可比当初秃顶的样子悦目多了。”丰澶在耳边轻轻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