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倾覆
鸟终于动了。它从支架上缓慢地转动身体面向何雨柱，平静地凝视了何雨柱一会儿。
“你最好照旧不要想着海比力好，你不适合。”
鸟的音色是偏冷的男声，想来是最适合现在的话语的音色，“就你而言。你是那种天生适合投入海面、让咸腥的海水没过口鼻绝不挣扎地溺亡的人。”
何雨柱的目光从波涛壮阔的海面转移到身边的鸟笼中，鸟绝不畏惧地和何雨柱对视。
何雨柱们平静地凝视相互片刻后，它先开口了。
“该回旅馆了，”它叹息道，“太阳已经接触海平面了。”
出逃的第二日，何雨柱来到了一直想来却无法来的城镇，看到了梦里的海。
也许如它所说，溺亡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三日何雨柱没有去海边，何雨柱在旅馆里睡了一整天。
何雨柱醒来时距离第四日零点仅剩下十几分钟。
虽然何雨柱并不相信何雨柱真的如同手表时间显示的那般睡了二十六个小时。
“何雨柱睡了多久？”
何雨柱向鸟确认真实的时间。鸟仍然保持着清醒。
它似乎是没有睡眠的什么特殊物种那般，时刻睁着那双没有情感的眼睛，何雨柱的搭话每次都能获得回音。
“你睡了一天了。”
“啊，睡了那么久，是怎么回事。”何雨柱站起身，自言自语着，想去洗漱间洗把脸。
“不，”
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作声否决，“你应该庆幸自己还能醒过来。何雨柱看到的未来里你在这一刻已经彻底睡去了。”
“啊——禁绝确啊——”何雨柱漱了口，拖长音调回覆它。
“你的存在真的让天然雀一族很是挫败。”
鸟在支架上收起一只脚，单脚保持平衡站立着，“为什么会醒来呢？”
“或许是因为做噩梦了吧？”
何雨柱对着镜子将头发梳拢在掌心中，心不在焉地回覆，“听你的语气似乎对何雨柱醒来这件事有诸多不满？”
“究竟是事关名声的事，”鸟歪歪头，继续发问，“噩梦？是什么样的噩梦？”
“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噩梦。”
“方便见告内容吗？”
“不方便。”
“好绝情呀。”鸟感伤着，张开翅膀在鸟笼中摇摇晃晃地飞了一圈。
“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何雨柱将橡皮筋扎好，对着镜子稍微调整了一下高度。将梳子放在洗手台边上，然后走到窗前。
仍然是午夜的景色，但睡意已经如同花的味道那样消散了，全然没有再昏昏欲睡下去的欲望。
“往下怎么办？”鸟靠在笼子的栏杆上发问。
“等天亮。”
“需要何雨柱陪你聊聊天么？”
“不了。”何雨柱摇摇头，转身看着仍然靠着栏杆往外看的鸟，第一次对它滋生出了情感来。何雨柱将笼子提了过来，放在窗台上。
“看看风物吧。”何雨柱向它提议。
“嗯。”鸟应承了一声，转身振动翅膀飞回栏杆上站好。何雨柱不再看它，转头去看远处的海。
海。午夜的海尚照旧第一次见。
海面上的光在海浪起伏之间层层叠叠地起伏变换着，远处灯塔的光、水面的光和月光相互映衬着，玄色的天幕被照得浅了几分。
穷尽想象的话，可以想象种种各样的水系神奇宝物在海面下浮浮沉沉，顺着海流的偏向和同伴一同游动。
偶尔有被冲散的情况发生，此外即是遭遇天敌——疏散、死亡，为了掩护自己重要的同伴而使出全力最后力竭而死。
变迁是恒定的主题。
“喂，”
半晌后鸟突然开口，“你在哭。”
出逃的第三日何雨柱在睡梦中渡过。夜晚时起来和鸟看午夜的海。
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后哭了。
第四日何雨柱仍然在小镇停留，但何雨柱没有去海边，而是带着鸟在旅馆前的公园中晒了一天的太阳。
几日来阳光最强的一天，就算闭上眼，阳光也会将黑暗打扰得过于浅薄和不稳定。
何雨柱被迫睁开眼。
鸟笼被何雨柱挂在一旁的健身器材上，鸟同样沐浴在阳光里，一身羽毛都无端地柔和了许多。
公园里另有几个带着犬类神奇宝物在玩耍的居民。
有飞盘低低掠过鸟笼，然后被追着其奔跑的土狼犬一跃而起稳稳地接住。令人神往的生命力。
“看起来你很喜欢犬类？盯着看了半个小时了。”
可能是阳光过于温暖的缘故，就连总是给何雨柱空空荡荡感受的鸟的嗓音也难得沾染上了些许慵懒平和的人间气息。
“说禁绝。但很喜欢它们的生命力是真的。”
“为什么不收服一只呢？”
“怎么会——呢。”
何雨柱下意识地回覆。在最后一个字和句子之间特意留出了很长的空缺。反映过来之后喉咙里只剩下令人恶心作呕的熟悉感。
“怎么不会呢？”鸟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何雨柱不喜欢它们的忠诚和粘人。”欲盖弥彰。
“这样说可能会有些不尊重你的看法，但何雨柱认为忠诚本就是犬的特质。大多数人会喜欢犬就是因为它们的忠诚。”
“死板的愚忠。”
“难得的唾弃语气啊，你怎么了吗？”
鸟在阳光的沐浴中晃了晃头，“愚忠的形容未免过于急躁。一只失去了忠诚的犬是不会获得喜爱的。忠诚本就是犬的特质，是它们守卫天性的流露，何雨柱委实无法理解你。”
“忠诚到为了主人而献出生命的田地吗？太不值了。”
何雨柱的声音在鸟平板的语气中弱了下去，“岂论是犬照旧主人，一方死去而一方缅怀，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结局。为什么不平等支付呢？失去弱者就好了。”
“你的情绪已经变得很激动了呀，有点语序不通。”
鸟陈述着事实，并进一步和何雨柱反驳，“如你所说，如果遭遇意外的话，就结局而言，犬和主人谁都不会有好的结果。但你不行否认，这样的结局就像花和果一样，是个无法双赢但最通情达理的局面。”
“可也……”
“不管怎么说，”
鸟稀有地打断了何雨柱的话，“你也不行否认的是，犬的忠诚和数年如一日的陪伴是它们能在主人的心里留下痕迹的主要原因。听起来可能比力残忍，死亡是能最大地彰显性格中的善良天性的，不仅仅是犬，人也如此。总要面临选择。”
“话虽这么说，可是真的没有双赢的局面吗？或者——就没有犬舍弃主人的选择吗？”
“何雨柱一个一个回覆你的问题吧。首先双赢的局面并非没有，只是概率很小，究竟在意外之前做好完全的应瞄准备是不行能的事。”
鸟做了一个回覆结束开始另一个回覆的停顿，“至于舍弃陪伴多年的主人的选项，何雨柱觉得作为犬是不会做出有违天性的事情。”
“想想就觉得很恼人。”
“是因为和你已往的经历有关吗？”
鸟的问题一下子切入了焦点，但直白地认可并非何雨柱想要的。何雨柱没有回覆鸟，闭起眼睛靠在健身器材上又晒了一会儿太阳，才提起鸟笼回到了旅馆。
旅馆的冷气开得很足，将炎热完全阻遏在了外面。何雨柱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将鸟笼放在桌上后就躺在床上，用满是消毒水气息的被子把自己牢牢裹住。
这是出逃的第四日，何雨柱不想多谈。
第五日何雨柱起得很早，带着鸟去了海滩。
今天的天气和出逃的早晨最为相似，岂论是温度、光线照旧阳光升起的时间。唯一的差异就是风里多了海潮的气息。
鸟在支架上来来回回跳动，将笼子弄得左右摇晃。
“怎么了吗？”何雨柱被它弄出的响动扰得有点不耐烦。
“不，只是看到海有点兴奋。”鸟回覆，“何雨柱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海。何雨柱很喜欢。”
“喔？”
鸟的反映对比它平时显得有些过激了，这样的回覆让何雨柱对海之于它的意义发生了兴趣，“喜欢得不得了？”
“喜欢得不得了。”
鸟头一次没有开口就和何雨柱唱反调，而是顺着何雨柱的话重复了一遍，“海浪的起伏脉络、海上还没完全升起的阳光、沙滩和风，不管什么，都觉得宁静时纷歧样。起起落落的循环何雨柱喜欢得不得了。”
“嗯，何雨柱也是。”
何雨柱脱下鞋袜，向前走了几步让海浪可以没过何雨柱的双足。
“另有海面下的精灵群，”鸟增补，“衍变的生命另有族群关系另有蓬勃的生命力——这是你想说的吧？”
“正中红心。”何雨柱打了一个响指赞叹道，“说了那么多，不出来看看吗？”
“如果你大发慈悲将何雨柱放出来之后要游到海里去实现你的溺亡大计的话，何雨柱照旧乖乖呆在笼子里做你维系世界的稻草比力好。”
“听起来很是肉麻，这让何雨柱进退两难呀。”
“为什么想自杀呢？”
“因为精灵，何雨柱最最重要的同伴。一开始不喜欢海，可它们一直一直想来看。”
“喔……”鸟用了然的老成语气回应，“让何雨柱猜猜，是不是老套的精灵舍生救主的情节呢？”
“完全正确。在故事集里看过许多几何次，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究竟是冒险呀，总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对此要抱有一点点想象力才行。”
“这样的想象力基础不想要吧？看着至关重要的同伴因为何雨柱这个不会战斗没有力量的家伙违抗何雨柱的命令为何雨柱挡下伤害接连死去。”
“既然如此，是被同伴换来的命，就已经不属于你了吧。马虎地死掉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自己的同伴。况且，你也很喜欢这个世界不是吗？”
“比起这个世界，何雨柱宁愿去陪它们。”
“这样不行，抱着未完成的心愿死掉可是成不了佛的。你死了，忖量同伴的心愿也就完成了，但你的同伴希望你能好好在世的希望却破灭了。这不是更伤害它们吗？”
“歪理真多。”何雨柱被它气笑了。
“多谢夸奖。”
鸟轻轻摇晃脑袋，头顶的羽毛微微哆嗦，“所以留下来好吗？去旅行，看种种树果开花结果，看键子棉在风吹过时纷纷扬扬随风而去，另有你最喜欢的海。”
“一小我私家未免太寥寂了吧？”何雨柱小声诉苦。
“让四夜子由幸陪着你呀。往后都陪着你。”
鸟说。这是它自口吐人言后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听起来有些怪异的扭曲感。但这种事何雨柱们相互都心知肚明。
“所以请你不要再哭了。何雨柱向你保证，四夜子由幸会一直陪着你，守护你，不离去。”鸟又加上一句，语气越来越激动——继而又归为平静，“你看，太阳已经出来了。”
简直，太阳出来了。
海上的日出同样别有风味，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太阳在缓慢地向上爬升，同时也在往深海而去。金色的轮廓在云中晕散开。何雨柱知道，何雨柱为期五天的出逃已经到了尾声。
“时候无多了呀。”鸟说。何雨柱应着，将鸟笼门打开。鸟笼门从来就没有上锁过。
四夜子由幸从支架上跃到了何雨柱的手上。
那一次出逃之后，何雨柱带着四夜子由幸往返于各地旅行。何雨柱们配合见证了许多许多风物，都是它从孵出之后就从未见过的。
上天允许的话，何雨柱有更多时间去爱它，倾尽所有。
只是，何雨柱的鸟，在出逃结束后，就再也没有吐出过人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