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可怜儿
姜釉拎着奶奶给的那一大袋腊货，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着。这边是老城区，容易堵车，门路也相对狭窄，姜釉的车技一般，所以今天她没有开车来。
从奶奶家出来后，姜釉本想打车回家，可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那个六十平的小屋子里空无一人，她又突然间不想回了。
可她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便爽性在街上瞎晃悠。
其实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冷清。或许是今天奶奶做了好几道她喜欢吃的菜，没吃到怪可惜的，便突如其来的委屈了。
自从十岁那年怙恃离婚谁也不想卖力抚育她后，她早就已经不期盼来自怙恃的爱了。
她觉得，怙恃这种工具，有些人或许天生老天爷就没有匹配。所以她才会短暂的拥有，然后又快速的失去。之后，即是长时间的内心折磨。
五月的北城，还透着一丝凉爽，天光将暗，微风徐徐。
姜釉走着走着，肚子竟咕咕叫了两声。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又朝两边警惕地看了看，见没有人看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否则也太丢脸了吧？
姜釉注意到旁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连锁便利店，里面靠窗的位置还贴心的部署的桌子和凳子。她想了想，便推开门，在一声卡通的“接待惠临”之声中进了便利店。
作为医生，姜釉倒也没什么特别忌口的工具，也没有什么不能吃的垃圾食品一说。便利店里的餐食和零食，许多她在念书期间也会买来吃。与那些十分洁癖忌口的医学生差异，姜釉从来都不介意这些，甚至还和同学去路边大排档吃烧烤。
姜釉挑了一桶泡面，买了一个面包，准备就这样来一顿碳水就碳水。
她坐在窗边，期待泡面泡发。
透过面前的落地玻璃窗，她可惜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象。就这么一会儿时光，姜釉讶异的发现，外头居然天黑了。
就似乎她只不外转了个身，时间就偷偷溜走了。
这会儿，竟还稀稀拉拉下起雨来。
姜釉有些发呆似的微微昂头，看着下雨的天空。
胥遇辰就是这个时候看见姜釉的。
他原本只是开车路过，但这边是老城区，这个点极其容易堵车，前头的车走得缓慢，他车速也提不上去。
就这么缓行的一会儿，他便一眼看见了坐在便利店里，面前放了碗泡面和廉价面包的姜釉。在这样的暮色雨夜，路边灯光照耀下，把姜釉衬得十分可怜，很有一种被人抛弃的小奶猫的既视感。
这和胥遇辰印象中又冷静又利落又冷清的姜釉完全差异。
如果说之前认识的姜釉是一朵带刺的蔷薇，那么眼前的姜釉，是一朵将刺都剃掉了的蔷薇。
胥遇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偏向盘一打，他竟临时变道，然后停在了便利店门前本就不太宽敞的平地里。
他看到姜釉揭开了泡面盖儿，行动顺溜地将叉子掰直卡死，然后便低头就要吃起来。
胥遇辰走到了落地窗前，伸手敲了敲窗户。
姜釉下意识地抬头，一双悦目的杏眼就这么直直地与胥遇辰来了个对视。胥遇辰这才觉察，姜釉虽然气质清冷，可她的眼睛却是偏圆的，就这么单看竟然还显出几分可爱。
姜釉见到胥遇辰很是受惊，她觉得自己这几天见他的频率会不会太高了点？
正准备问他怎么会在这儿，就见胥遇辰已经大步走进了便利店，三两步就到了她跟前。
胥遇辰扫了眼桌上她给自己准备的晚餐，不知为何，姜釉突然间觉得有些丢脸，于是下意识伸手去拢了拢食物，似乎要遮挡起来似的。
她听到对方轻笑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他说道：“姜医生晚上怎么就吃这么些工具？后天就要随车出发了，未来一个月面临的挑战或许另有许多，可不能上战场前就倒下了。”
姜釉刚想说“我不会”，就又听胥遇辰说道：“不如我请姜医生用饭吧，也算是姜医生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时机。吃了这顿饭，咱们所有的事儿都翻篇了，怎么样？”
原来目的照旧在这呢。
姜釉看了眼自己的泡面，又看了眼胥遇辰。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我怎么知道跟你去用饭会比我的泡面更好吃”。胥遇辰心里头有些哭笑不得，嘴上却说：
“放心，请姜医生去的地方，一定是好地方。至少，比这泡面和面包强多了。”
说完，胥遇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姜釉，等着她回覆。他也不催，只是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她有一种欠好推脱的错觉。
过了几秒，才听到姜釉应下：“行。”
姜釉起身，胥遇辰想要替她端过泡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可姜釉没让。她就自己一手拎着面包，一手端着泡好的泡面，走出了便利店。
胥遇辰原本以为这泡面姜釉是想扔到外面的垃圾桶，但他没想到，姜釉并没有扔进垃圾桶，而是走了几步，到了一个乞讨的老人面前。她默默放下了泡好的泡面和面包，又掏脱手机扫了下老人挂在身上的二维码，赞助了一顿面钱。
胥遇辰带着姜釉上了自己的车，朝目的地驶去。
车开动没多久，胥遇辰忍不住同姜釉说道：“你就不怕那老头是骗子？”
话里说的，是姜釉适才送吃的还扫钱的那位乞讨的老者。
“他又骗不到我的钱，我有什么好怕的。”姜釉靠在椅背上，回覆得言简意赅。瞧她这模样，就似乎老人如果行骗就能被她一眼看穿似的。
胥遇辰却轻轻摇了摇头：“这老头儿在这片街乞讨已经十来年了，他总是故意把自己妆扮得很可怜，但其实只是为了骗人捐钱而已。实际上，他在丽景湾小区有两套房。”
丽景湾是老城区这边的一家高等小区，从衡宇结构到物业治理都是极为有口碑的，卖二手房都很卖得起价。
“一点小钱，就当是打赏给他敬业饰演吧。”姜釉看起来并不在意，胥遇辰一时间拿禁绝她是知道对方是骗子呢，照旧压根不在乎。
这姜医生，还真是和我印象里的截然差异。胥遇辰忍不住又多偷看了几眼，但这会儿再看，又觉得与在海城时没什么区别。
“姜医生今天怎么会在这里，还……坐在便利店里吃泡面？”胥遇辰觉得车子里气氛太闷，又转移了一个话题，“据我所知，我国医疗行业像姜医生这样级此外，应该待遇不差。”
言下之意即是既然待遇不差，怎么会在便利店吃晚饭呢。
姜釉不是没有听出胥遇辰的意思，但她也懒得辩解，只说：“我奶奶住这边，我过来看她。回去路上觉得有些饿了，就进了便利店买吃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没有。”胥遇辰笑了笑，接着他一个右拐弯，进了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光线不大好，路也不够宽，但胥遇辰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左拐右拐地最终在一家不起眼的民房前停了下来。
姜釉审察了一下这民房，有些像他们这儿几十年前盖的那种二层小楼。姜釉还以为这种二层小楼全给拆了，究竟政府要搞全面的都市建设，当初声势赫赫拆了一大片。
“到了，下车吧。”胥遇辰下了车，又在姜釉下车前替她开了副驾驶的门。随后，姜釉追随胥遇辰进了这二层小楼的民宅。
等一进了这民宅大门，见到民宅小院儿里的摆放，姜釉马上明白这里头是大有乾坤。
马上有了点兴趣，一路进去都左看右看的。
等进了屋子，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男人从厨房里出来，见到胥遇辰就笑了：“来啦？你那电话打得急遽忙忙的，要是再晚一点我就下班回家了。”
胥遇辰笑着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多谢，哥们儿。”
厨师服男人这会儿注意到了姜釉，看到姜釉的第一眼眼前一亮。他冲着胥遇辰挤眉弄眼，还用手肘碰了碰胥遇辰的胳膊，小声对他说道：
“很漂亮啊。张赞给你介绍的？”
胥遇辰有些无语，他伸手在厨师服男人后背锤了一下，小声警告：“这是相助对方，你小心说话，把人气走了，我那项目就进行不了了。”
厨师服男人马上明白了，这只怕是医疗队里的某个专家。
只是这专家……这么年轻？
“别光站着了，坐吧。”男人招呼着胥遇辰和姜釉坐下，有赶在他们落座前，快速撤掉了多余的椅子，一张四人桌只剩下两把椅子，恰好劈面对。
“幸亏我这儿今天另有余货，否则你今天这顿饭还吃不上呢。都跟你说了，我这里是私厨，你得提前预约。”男人絮絮叨叨了一句，似乎是想让胥遇辰明白他这里的规则。
胥遇辰却懒洋洋往后一靠，手枕在脑袋下面，笑眯眯说道：“我不管，我想吃就要来。”
男人呸了一声，骂了句“无赖”，就笑着进厨房忙活去了。
姜釉在一旁看得稀奇，觉得这胥遇辰还真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