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宫宴（一）

　　端午夜。内廷，通明殿。

　　也许是因为那宫殿太幽太深，虽是盛夏，月亮依然洒下冷清的月光。

　　群星寥落，闪烁不定，俯视着人间大地。

　　那巍峨雄壮的宫殿，在这淡月疏星的围绕之下，缥缈犹如仙境，模糊如同天上宫阙。

　　这里，即是今夜宫宴的举办地，通明殿了。

　　御座前一人多高的铜炉中已燃起了百合香。一阵晚风吹来，如同仙风拂过，带来了阵阵浓郁的香气，熏得人陶醉其中，似乎身处九霄云外，难以自拔。

　　夏满追随着夏府女眷，走在宫廷长长的甬道中。只觉得周围的气氛一片模糊。走得久了，心中也有些模糊。

　　一片模糊中，猛见前方灯火通明，只见一座宫殿被映照得金碧辉煌，恰似凌霄宝殿。这时，视线所及，降落到了那清晰实处。耳旁也听到了细细的音乐。

　　通明殿到了。

　　夏满不由得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皇上、太后尚未驾临，内侍、宫女一个个像仙鹤般肃立，排列两旁。

　　见夏府诸人到来，有内侍唱喝道：“夏太师府到……”

　　殿中先到的其他人都停下攀谈，朝着宫门口转身看来。一时间，竟泛起了短暂而片刻的寂静。

　　各人的目光都落在夏府女眷身上。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夏家人款款前行。

　　夏太师奉旨巡边，不在京中。夏家打头的是张夫人。夏清落后半步，伸手虚扶着她。

　　众人的目光先是不行制止的落到了夏清的身上。

　　她今天穿了那件粉石榴红各处锦的褙子，头上梳了精巧的牡丹髻，当中插了一只赤金镶红珊瑚满池娇的分心，耳上带了青金镶紫英石的耳坠，华美中带着三分规则，让人眼前一亮。

　　再看她的身后，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身形婀娜，穿着月白色的褙子，鹅黄色的挑线裙子。梳了双环髻，带了金步摇，耳上坠了小小的珍珠明月珰。

　　虽然是一身素净的妆扮，但是她那细腻如白瓷般的脸庞，那淡定的目光，恬静的笑容，大方的举止，恭顺之中透着一股镇定和从容。她的气质让人不禁疑惑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人们不知道的是，曾经做过皇后，当过这个宫殿主人的小满，庶女的身份已经难以掩盖她通身顾盼神飞，文采精华的气质，令人见之忘俗。

　　在她身边另有一个女孩子，同样的装束，梳着堕马髻，带着赤金镶宝石大花，却是一副妩媚艳丽的妆扮。

　　原本也是一个美人，只不外有她俩珠玉在前，便不大引人注目了。

　　思忖间，已有与夏家交好的诸位夫人上前团团围住了张夫人，有的携了她的手，有的抢着行礼问安，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要知道，今日太后设的，乃是家宴。宴请的都是诸王、王妃、公主、驸马等皇家人。夏家，因为是天子的外家，太后的娘家人，才勉强够格加入。

　　见到这些皇族中人、天之骄子对夏府人的热情，可见夏家的权势非同一般。夏满在心中不由得再次叹息。也不知道这些人的笑脸之下，都作何感想。

　　原来这大齐，原是鲜卑贵族所建。在其逐步统一北方之后，历代天子积极学习中原文化，鼎力大举推行“以孝治天下”的统治政策，尤其注重种种尊老养老的礼仪。

　　但是由于彼时立国不足百年，对男女大妨还没有那么看重。贵族女儿也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舞刀弄枪、飒爽英姿的女孩也并不少见。所以宫中设宴，也只是男女分席而坐，并未完全离隔。

　　当下夏满跟在张夫人和夏清身后落座。

　　殿中御座一方，那是天子的；另一边，女眷这边，丹樨之上，与御座并立的地方，摆着一张凤塌，想来是太后的。

　　夏府的位置，离御座较远。张夫人坐在第一排，一椅两几。夏清坐在张夫人身后，落后一排。

　　夏满和夏润再错后一排，坐到了第三排，这就离得更远了，甚至都有些靠近宫门。不外利益是，在这里，一举一动都不太会被人注意到。

　　姐妹几个都是一椅一几。她们带来的丫鬟，都是在偏殿期待。通明殿中，俱是宫中女官、内侍和宫女服侍。

　　落座之后，夏满想到，得亏是在盛夏，宫门口倒还凉快。这要是冬天赴宴，帘子一掀，冷风一吹，预计上的菜一点热气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来加入宴会的人怎么吃得下去。

　　怪不得以前宫里宴会，上的大多都是炖菜，一来简朴易做，二来也可生存一段时间的风味，不至于端上来不久，就凉透了。

　　夏满伸头看看御座的偏向。心里有点酸楚地想到，自己以前，可是坐在那最上面的，上的菜肴，也无一不是最为精美的。

　　不外转念一想，照旧保命比力重要，呆在这远远的角落，做一个旁观者，那才宁静呢。

　　夏满看看坐在自己身前那个端丽的身影，又想了一遍今晚自己应该做的事，在心中默默说道：“大姐姐，祝愿你心想事成。凭借大姐姐你的嫡女身份与智慧才智，两人易地而处，一定就不会像我前世一样落得那样的下场。”

　　等了一会，殿中的位置徐徐坐满了，只是皇上、太后仍是未曾驾临。想来距离宴会开始另有一段时间。殿中人不时低声与左右攀谈着。

　　夏满看看自己的左手边，夏润的眼神在殿中转来转去，似乎在审察着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看已往，小满发现她正在入迷地望着御座和御座下几个装饰华美的座椅。

　　女眷这边，坐在御座下方第一个位置的是妆扮华美的彭城公主。

　　这位彭城公主是皇上的长姐，虽不是太后所出，生母在当年也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淑女。但是她在宫中之时却是很是地受宠。

　　只因她智慧伶俐，很会做人。是一个长袖善舞、面面俱到的角色。很会讨太后的欢心，与皇上的情感也好。

　　公主年纪渐长，要选驸马之际，也是皇上做主，特意点了天下有名的才子，当年新出炉的新科状元做驸马督卫。

　　金枝玉叶配上青年才子，这事传为一段美谈。

　　彭城公主虽在外开了府，却依旧时时进宫，一年中大部门日子都在宫中，可见其痛爱未曾减退半分。所以才坐了首位。

　　小满看夏润入迷地看着彭城公主，心里不觉有些可笑。

　　不知道彭城公主的驸马来了没有？

　　夏满朝男宾席看去。只见附马爷坐在劈面，正朝着邻座频频举杯示意。

　　同时，男宾席上，夏满还看见了咸阳王等几个年轻王爷，她的目光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再往下看去，与自己差不多的位置，夏熙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同一杆银枪一般笔直。

　　怎么……没有看见那小我私家呢？前世，未曾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