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朋友

　　方图南以最快的速度转身转头，张皇做出戒备姿态，看着说话的人。

　　没有露脸，全身穿着着潜水员的专业套装，背后的蓝色氧气瓶，头上的蛙镜头盔，乃至脚上的黄色鸭脚脚蹼，一应俱全。

　　“是他！”方图南瞳孔震颤。

　　那个见告过自己修改时间帧的要领，又一直在黑暗监视着自己的电波幽灵。

　　双手抱臂，漂浮在半空中，电波幽灵透过蓝色浮潜蛙镜，看向方图南的眼神，颇为困惑不解。

　　“我说，方图南啊，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这么名贵的时潜穿越时机，你居然只是用来玩幼稚的朋友情谊游戏，不觉得浪费吗？”

　　“那你呢？把这么名贵的穿越时机用来偷窥跟踪我，不是更浪费吗？”方图南反唇相讥道。

　　电波幽灵立即是被这句反问噎住了，干笑了几声道：“是啊，似乎我这小我私家，比你更无聊透顶，不外，话说回来，我偷窥跟踪你这么久，也不算是完全浪费，至少现在，我能救下你的小命，让你再欠我一次人情。”

　　“什么？”方图南皱眉。

　　电波幽灵伸出戴着超纤皮手套的手，指着水池边放着的，王大帅的手机。

　　“你现在想要修改的这处流向节点，所需要的权限，不是你现在的时潜深度能够到达的，我劝你照旧放弃吧，强行修改的话，你会没命的。”

　　听了这话，方图南眉头拧的更紧，思忖片刻后，故意套话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不在意我的死活吗？为什么现在又不惜袒露自己，也要救我一命？”

　　“啊，因为我又想了想，你欠着我人情还没送还呢，如果你就这么死掉了，我岂不是会有些微小的损失吗？虽然，我只是给一句劝告，如果你不愿听，非要以身试险，那我也无所谓。”电波幽灵摊手道。

　　这家伙很智慧，不愿上套。

　　方图南便以退为进，轻声说道：“多谢，善意良言我虽然会听，不外，可否请你不惜见教，为什么我无法修改这处流向节点？又怎么才气获得修改权限？”

　　“哈啊，因为之前你所修改的，都是不会泛起水流共振颠簸的时间帧，但是，现在这处流向节点的修改，是会泛起水流共振颠簸的时间页，话说……盘算机术语，内存治理中帧和页的看法，你能理解吗？”

　　听了这话，方图南眼中的疑惑很快消解，轻轻颔首。

　　“帧意味着牢固内存，页意味着更大的逻辑内存，修改页比起修改帧，会引起硬盘空间内更大的数据读取颠簸，是这样吗？”

　　电波幽灵欢快的拍了拍手。

　　“是的！智慧人！我喜欢和智慧人交流！”

　　“那我要怎么才气获得修改时间页的权限？”

　　“这个……你需要成为真正的时潜者才行。”

　　“怎么做？”

　　“玩命。”

　　方图南愣住，没等他再继续追问，电波幽灵却是突然伸手，旋了一下他潜水面罩上的呼吸器开关。

　　这家伙要溜了！

　　“喂！等等！你给我说清楚啊，你说以后等着我还你人情，我如果成为了真正的时潜者，变得更强，不是能给你更多资助吗？另有，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用什么要领追踪我的？”方图南急切道，双臂用力划水，猛冲向电波幽灵。

　　电波幽灵继续憋着气，瓮声笑道：“成为真正的时潜者，意味着你要下潜的深度更深，要潜的更深，不就只需要玩命就行了吗？我说的很清楚了。”

　　方图南一怔，眼看电波幽灵的身体已经开始变的虚幻，来不及伸手抓住他。

　　“等你成为真正时潜者的那一天，我们再相见吧，再见！保重！”电波幽灵笑道，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挥了挥，跟方图南作别。

　　这个告此外手势行动，让方图南刹那间想了起来。

　　之前，在周萌家小区商店里，不小心撞到自己的那个妆扮花哨的渔夫帽胡子男。

　　原来是他！

　　那他追踪自己的要领，也无比明确了。

　　就是靠着泼洒在自己衣领上的，那像是玄色墨汁一样的奇怪液体。

　　漂浮在原地，方图南并没有发楞太久，就想明白了电波幽灵最后那番话的意思，成为真正时潜者的要领。

　　转身，方图南看着水池边放着的，王大帅的手机。

　　那个电波幽灵，他现身并劝告自己的真正目的。

　　并不是阻止自己修改这处流向节点。

　　而是故意唆使，期盼着自己以身试险，来修改这处流向节点。

　　“只有玩命，才气潜的更深，才气获得更多权限。”方图南喃喃道。

　　追念起来，之前在景羽的影象碎片所提供的时空坐标中，也是因为玩命做出修改，才获取了更高的行动权限。

　　虽然醒来后，流了许多鼻血，精神也差点失控疯掉，剧烈的反噬极为痛苦。

　　但从那之后，方图南在穿越梦境中，各方面的行动自由度，都获得了大幅度提升。

　　“强行修改这处流向节点，带来的反噬结果，会让我没命，但对于一个已经潜入水下，没想过转头上岸的人，每一分每一秒，不都是在玩命吗？”

　　方图南下定决心，伸手触向水池边王大帅的手机。

　　透明波纹的时空屏障立即浮现，盖住方图南的右手。

　　咬紧牙关，方图南连续发力，想要突破透明波纹的阻碍。

　　那种恰似被人死命扼住脖颈一样，比上吊还要更折磨的痛苦窒息感，马上缠绕上方图南的脖颈和大脑。

　　险些要把牙齿咬碎。

　　方图南明白，如果之后想救林依然，这点痛苦，基础不算什么。

　　只是，方图南的精神意志力虽然强，他却忽略了，从昨晚到今早，险些没有停歇的连续穿越，他的“氧气”总量已经被消耗的所剩无几了。

　　没等突破透明波纹的障壁，方图南就开始喘不上气，眼前的时空景象，在短短几秒内崩塌离散，碎裂湮灭。

　　方图南眼前一黑，直接从现实里醒了过来。

　　周萌惊慌失措的脸庞马上映入眼帘，她急切大叫道：“方图南！你没事吧！你流鼻血了！”

　　“咳咳……我没事，可惜我……失败了。”方图南伸手抹了一把鼻血，无比惆怅道。

　　“那就放弃！不要勉强！万一树姐和大帅都没找回来，你也失事了，那就彻底陷入绝望了！”

　　周萌说的没错，方图南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思量了一番。

　　刚刚这两个小时内，自己已经通过大量饮酒，强行进入了三次睡眠。

　　且不说继续再灌再多的酒，基本上都不行能再度入睡。

　　最重要的是，时潜所需要的氧气，已经消耗完了。

　　“等等吧，等到今天晚上，我再试一次。”方图南说道。

　　从床上爬起，感受肚腹有饥饿的灼烧感，同时双手控制不住的哆嗦，心悸出虚汗。

　　这倒不像是酒精中毒了，况且方图南的酒量一向不错，区区两瓶掺水的劣质二锅头，不至于让他喝挂。

　　或许是因为早上太过张皇没吃早饭，又是低血糖的老毛病发作，得回家增补糖分了。

　　跟周萌暂且作别，方图南现在也没法开车，打了辆车回到了家中。

　　吃下淀粉片，喝了杯温开水，躺在沙发上。

　　获得了梦境穿越的能力后，也就失去了通例睡眠休息的能力。

　　方图南只能努力让大脑放空，放松舒缓精神。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林依然。

　　方图南急遽搓了搓脸颊，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精神点，免得林依然担忧。

　　“喂，图图，你在干嘛呢？”

　　“在为朋友赴汤蹈火。”

　　“啊？什么？”

　　“嘿嘿，没事，我刚睡醒，在躺着发呆。”

　　“你这头懒猪猪，这都快中午啦！”

　　“就偷懒这么一天，对了，昨晚……我又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见我了吗？”

　　“没有。”

　　“啊啊啊！你这个死图图！怎么又没有梦见我？给我快点醒！”

　　“我这不是已经醒啦！你呢？你昨晚做梦了吗？”

　　“没有，今天心情也不是很好。”

　　“为什么心情欠好啊？”

　　“是因为大帅，这个忘八臭小子，今天早上他来我家的小吃店吃炒米粉，我在放周杰伦的歌给他听，他却说他喜欢林俊杰，对周杰伦无感。”

　　“啊？原来是因为这种小事心情欠好啊……不外话说回来，喜欢听谁的歌，也是小我私家喜好自由吧。”

　　“是啊，所以我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也欠许多几何说什么，我总不能按着大帅的头，强行让他叛逆林俊杰，喜欢周杰伦吧？那样也太不讲原理，太犷悍太太过了。”

　　听到这话，方图南有些憋不住笑了。

　　“实际上，泰半年后，你这个犷悍恶霸，还真的就这么干了。”

　　虽然，这句话方图南也只敢在心里说。

　　“呜哇哇！图图，你说这个王大帅，是不是超级没有良心啊？明明从小到大我对他那么好！小时候他性格怂包，每次被此外孩子欺负，都是我带着依婷帮他打回去！每次他来我们家用饭，我都是赔本给他加肉添菜！”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一直管我叫表姐呢！我奶奶也经常说，假亲真亲不如认亲，高二刚开学的时候，得知他跟你分到一个班，我也惦念着让你帮我照顾着他。”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愿意为了我，去稍微了解喜欢一下周杰伦，这家伙，良心真的是大大滴坏啦！在他心里，我这个然姐，基础就不重要吧？”

　　“不是啊，然然，你在他心里，很是重要，比什么都重要。”方图南轻声道。

　　“你怎么知道啊……唉，图图你等等，好！奶奶，我马上去……”

　　“奶奶有事找你吗？那你先去忙吧。”

　　“嗯，我要去收菜记账，等会儿再打给你哦。”

　　电话挂断，方图南舒展身体，看着天花板。

　　“不仅仅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更是因为，他愿意为了你，奋掉臂身违抗命运。”

　　“那我也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继续躺在沙发上休息着精神，期间又和林依然打了两次幸福甜蜜的跨时空电话。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方图南去楼下的隆江猪脚饭餐馆，吃了顿满足的饱饭。

　　回家继续躺到十一点，精神差不多养足了，方图南准备开始踏上穿越旅程。

　　虽然之前试验过并不奏效，但心存侥幸的方图南，这次照旧穿着装满锐利五金工具的工装裤。

　　喝下半杯威士忌麦芽陈酿，方图南把钛灰色闹钟调到2010年7月31号18点30分，盖着薄被躺在沙发上，徐徐入睡。

　　触碰灰色漩涡，穿越到王大帅奶奶家的农家小院，和上次一样，等到年少时的王大帅进入厨房去吃卷馍时，方图南开始行动。

　　伸出右手，握紧拳头，不停砸向挡在手机前的透明波纹屏障。

　　方图南的额头上，青筋逐渐绷起。

　　终于，透明波纹开始被攻击变形，手机稍微移动了一丁点。

　　“可以做到！”方图南心中大喜，拳头的力道逐渐加重，出拳的频率也逐渐变快。

　　同时，随着方图南每一次攻击破坏透明波纹屏障，以他和水池上放着的手机为中心，都市向周围泛起一圈激荡着的透明波纹，十分细微，像是被微风泛起的水面涟漪一样。

　　可全神贯注破坏透明波纹屏障的方图南，并没有觉察。

　　他同样也没有觉察，在涟漪泛起的同时，不停有氤氲的水烟雾气，裹挟着细微的小气泡，从透明波纹里破裂出来，钻进他的鼻孔，渗入他皮肤的每一寸毛孔里。

　　眼看透明波纹屏障就要被彻底击碎，缠绕着方图南的绝命窒息感，也越来越强烈。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锐利的刀子，在搅动五脏六腑。

　　方图南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所听见的，水池水龙头的流水声，也开始忽近忽远。

　　模糊间，方图南似是看到了不停闪现的幻觉画面。

　　深海。

　　迷茫无际的深海。

　　散发着炽烈白光的灯笼鱼，五颜六色的透明水母，一望无际能唤起强烈密集恐惧症的成片珊瑚礁。

　　恐怖的大王乌贼对自己伸出触手，满身黑点的噬人巨鲨向自己张开血盆大口，成群的剧毒箱型水母朝着自己席卷掠来。

　　画面闪烁间，方图南已经不知不觉击碎了透明波纹屏障，把手机握在了手中。

　　只要伸手，把手机丢进水池里就好。

　　但方图南莫名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丢下去。

　　自己就会没命。

　　可是，适才是怎么说的来着？

　　朋友。

　　为了朋友。

　　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氧气逐渐耗尽，方图南撑不住了，看着眼前的时空景象开始崩塌离散，碎裂湮灭。

　　但是还能来得及丢掉手机，去修改故事的结局。

　　可这时，方图南的手腕却突然被牢牢扣住。

　　方图南转头，看着身穿一身蓝色工服，脸庞沧桑已不再是少年，眼角含泪的王大帅。

　　模糊间，往事蒙太奇。

　　现在，站在水池边的二人。

　　跟多年前，站在花坛边的二人一模一样。

　　“方南，不行啊。”

　　“我照旧……想唱《最佳损友》。”

　　也和多年前一样，王大帅抓着方图南的手，把手机放了回去。

　　在满天飞翔的碎裂时空碎片中，二人定格的身影，慢慢变的虚幻，从这个时空抽离。

　　掉入黑暗深邃的时空隧道，这时，方图南想了起来。

　　那天，2010年的7月10号。

　　永安县文化运动中心场馆大门口。

　　星星璀璨，蝉鸣阵阵的夏夜。

　　朋友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全都是无比的恼怒痛恨。

　　“他妈的！绝对是内幕！”

　　“就说该唱《夸诞》的！这下完大蛋了！”

　　“大帅的脑子到底抽的什么风啊！而且为什么听到输了的结果后，他还在笑啊？”

　　符江他们三个走在前面，不停的哀声诉苦着。

　　方图南和王大帅并肩走在后面，一路上不停踢着路上的石子。

　　叹了口气，方图南转头，看了王大帅一眼，他居然直到现在，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意。

　　“为什么啊？为什么无论如何，一定要唱《最佳损友》？”方图南问道。

　　“因为，这首歌对我意义重大，我想把它，送给一小我私家。”

　　“谁？周萌？”

　　“哈哈哈，《最佳损友》这首歌，我怎么可能送给周萌啊？是送给你的，方南。”

　　“啊？”

　　“嗯，也不只是送给你一小我私家，送给然姐、景羽、符江、树姐，大黄、任尊、班长，送给我所有的朋友们，另有我已经结束的，平庸却幸福的高中生活。”

　　王大帅停下脚步，仰头看着繁星夜坠的天空。

　　“我这小我私家，普通又无趣，时常感受我的人生，痛苦又难熬。”

　　“多亏有了朋友们，实实在在，踏入过我的宇宙。”

　　“我真的感受，能遇见你们这些朋友，实在是太好了。”

　　方图南愣了下，然后微笑，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

　　“是啊。”

　　“能遇见真是太好了。”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