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踪迹

　　方图南瞪大眼睛，心跳略微加速。

　　先前所推测的没有错。

　　拨打回2009年，联系上林依然的那通电话。

　　在梦境中穿越回已往的能力。

　　现在失踪不知去向的王大帅。

　　这所有的一切。

　　全部都和树姐有关。

　　“可树姐她，拼命坚持着去见我最后一面，晤面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强吻了我一下？”

　　方图南心中不解，只想趴在出租车顶上，继续随着树姐，看看她之后到底去做了什么。

　　这时，出租车行驶到了小吃街四周，方图南一眼就看到街口拉起的大红色充气拱门，另有停成一排，准备接亲的花车车队。

　　现在，方图南的脑海中，似是有闪电炸裂。

　　他突然想到，现在的他，既然穿越回了林依然的婚礼这天。

　　是不是可以直接想措施修改某处时间帧？阻拦接亲车辆，防止那场车祸发生，修改林依然的死局？

　　念及于此，顾不得继续追踪树姐，方图南刚想从出租车上跳下来，耳边却是蓦地传来无比尖锐，像是收音机被电波滋扰一般的嗡鸣噪声！

　　眼前的一切，在一瞬之间崩塌并酿成内幕。

　　和之前一样。

　　毫无预兆，不讲原理的强行中止。

　　方图南被某种不行名状的未知力量，结束穿越旅程，惊叫一声，从现实中醒了过来。

　　那个熟悉的机械人声，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警告。”

　　“不要。”

　　咬牙握拳，方图南恼恨的低吼。

　　为什么？

　　为什么在每次即将和已往的林依然相遇时？都市发生这种情况？

　　到底是什么在作祟，甚至连自己只是想见她一面的卑微心愿，都残忍剥夺？

　　床边守着的周萌，也被方图南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怎么回事。

　　连续深呼吸，方图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已，照旧先顾眼前事，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这个穿越机制的由来和规则，彻底弄清楚。

　　以后另有许多时间和时机，去慢慢想措施，挽救林依然的生命。

　　“没什么，只是适才穿越时出了点差错，你和树姐离别时的对话，我全都亲眼所见了……只是可惜，我没法追上树姐，去看她最后到底去了哪儿。”方图南叹息道。

　　“嗯……对不起，方图南，我之前不应瞒着你的。”周萌低声道。

　　“没关系，你隐瞒是因为你允许了树姐，换成我也会这么做，不外现在……事情似乎完全超出我们的控制了。”方图南无奈摇头。

　　思忖了一会儿，方图南起身下床，拿脱手机开始疯狂拨打电话。

　　迫在眉睫的是，必须找到王大帅，不能让他重蹈树姐的覆辙。

　　景羽、符江、任尊，另有王大帅的家人，以及修车厂的老板张涛，都呼叫了一遍，可他们全都不知道王大帅的去向，也联系不上他。

　　这时，周萌犹疑问道：“或许，你能不能穿越回我把闹钟和酒给他的那天？如果你能在他离开我家后随着他，搞清楚他到底想穿越回已往改变什么，或许就能知道，他现在的去向线索。”

　　确实也没有此外措施了，方图南应声，看着周萌把闹钟时间调到2021年2月24日，18点15分00秒。

　　再次灌下半瓶白酒入睡，方图南循着适才那场穿越旅程的相同路线，从自己家出发，搭乘公交车来到春熙小区周萌家门口。

　　三楼的走廊上，王大帅背靠着栏杆，神情悲悼，香烟一支接一支抽个不停。

　　“我照旧无法接受，然姐她……就这样离去。”

　　“林依然真的是个好女孩，我也很惆怅，可是，世事无常，节哀吧。”周萌叹息道。

　　王大帅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圈，低声道：“嗯，另外，那个……钱我收到了，你真的不用那么着急还……”

　　“我说好了一年之内还，总不能食言，而且我已经找到兼职事情，稍微渡过难关了，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资助了我……这个，请你收下吧。”

　　王大帅看着周萌递过来的一摞手工织品。

　　方巾、枕套、线被，另有一个小猪编织玩偶。

　　全都是鲜艳的暖色调花毛线，针脚密密麻麻，承载着浓厚心意。

　　“没有此外意思……就只是朋友之间的谢谢，我自己也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没资格……也配不上你了，已往的事，我真的很想跟你说声歉仄，我其时太幼稚了，肆无忌惮的蹂躏别人的真心，还以为那都是我的迷人魅力。”周萌苦笑道。

　　王大帅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周萌的双眸之中，痛惜愈甚。

　　“现在想想，我也觉得我自己可笑。”

　　“什么样的迷人魅力，也换不来真心这种工具。”

　　“我其时……只是徒有幸运而已。”

　　王大帅急遽用力摇头。

　　“不，不是这样，其时只是我片面喜欢你，你又没有什么错，而且以前和现在的你，都很好，不要自卑。”

　　听到这话，周萌有些鼻酸，轻轻颔首。

　　良久，她才哽咽着开口道。

　　“大帅，还好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否则我怕是要带着愧疚，渡过一生了。”

　　王大帅的心情，却是怅然若失。

　　“是啊，可我自己，却是要带着遗憾，渡过一生了。”

　　转身，王大帅想要离开，却被周萌叫住。

　　随即，她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了之前陈树留下的工具。

　　在听完周萌，关于这两件工具的讲述后，王大帅完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知道这一切听起来很谬妄，但……你看我脸上彻底消失的伤疤，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没有跟你乱说八道。”

　　“所以，你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工具给我？”王大帅傻眼道。

　　“就像树姐所说的那样，算是歉仄和赔偿。”周萌小声愧疚道。

　　随后，方图南继续随着王大帅，看他拿着闹钟和酒下楼，回到了他开来的那辆玄色帕萨特轿车里。

　　坐在车里，呆呆的凝视了这两样工具好一会儿，王大帅把它们收好，然后搓了搓脸颊。

　　隔着没摇上玻璃的车窗，方图南就这样静静看着王大帅，发了接近二十分钟的呆。

　　终于，他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拿起钛灰色闹钟，把时间拨到了2021年2月24日，08点00分00秒。

　　“然姐……”王大帅呢喃道。

　　看到这一幕，方图南心中又感动又苦涩。

　　这家伙……获得穿越能力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也是挽救林依然的生命。

　　王大帅又拿起玄色玻璃瓶的酒，用另一只手比划丈量着，是在估测这瓶酒足够饮用频频，既是能够提供穿越旅程的次数。

　　看起来，或许有七次。

　　王大帅皱眉，从上衣兜里拿出便签本，抵在偏向盘上，写下七个数字。

　　1号数字后面，写下的是“救然姐。”

　　2到7，王大帅咬着笔杆，思忖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写下任何工具。

　　随后，王大帅把便签本放到一边，点了支烟狠狠抽了一口，拿脱手机，双手有些轻微的哆嗦，点开了一个视频。

　　那视频的画质异常低劣，像是许多年前拍摄的。

　　视频的内容，赫然是年少时的王大帅加入《梦想唱响》这个节目时，在舞台上唱歌演出的画面。

　　歌声宛转悠扬。

　　依旧是陈奕迅。

　　不外。

　　这次不是恋爱。

　　而是同样珍贵的，少年的梦想。

　　“谢谢永远有歌，把心境道破。”

　　“哪论动或静，谁也有情，情绪有它抚摸。”

　　“风物里随身听，思想里随心听。”

　　“怀着万万万个心的结晶。”

　　“炼成时代，最亮发声。”

　　“它可以，高得掩盖炮火声。”

　　“迷惑你耳朵呼吸性情。”

　　“你想有共识，以心倾听。”

　　是王大帅加入初选时，唱的那首惊艳全场，直接拿到第四轮舞台直升资格的《歌.颂》。

　　视频播放结束，王大帅双眼中流出陶醉憧憬之色。

　　他再度拿起便签本，把2到7的数字全部划掉，只写下两个字。

　　“唱歌。”

　　这一刻，方图南终于明白了。

　　王大帅之所以想回到2010年7月31号那天，不是为了周萌，而是他想抓住那个能实现唱歌梦想的时机。

　　一直认为他是死舔狗。

　　为了喜欢的女孩，叛逆林俊杰的死舔狗。

　　方图南却忽略了。

　　他同样是喜欢唱歌。

　　那种比起恋爱，越发纯粹的喜欢。

　　不外，从目前的结果上来看，这家伙想要实现的两个心愿，挽救林依然的生命和实现唱歌梦想，全都没有告竣。

　　原因，自然是因为王大帅他，基础就没有看清时间流向和节点的能力。

　　因此，他无法修改时间帧，在穿越旅程中，仅仅是视察者的身份级别，只能静静旁观。

　　“我知道了，如果我回到2010年7月31号那天，帮你修改掉那个之前我看到的，可被修改的时间帧。

　　“那样的话，你就能抓住你的梦想了。”

　　“那样的话，你也能回到我们的身边来了。”

　　方图南下定决心，屏住呼吸，从这个时空返回像素点虚空，再回到现实。

　　睁开眼睛，方图南抬手扶着因为太过饮酒，而无比疼痛的脑袋，对周萌道：“我查清楚了。”

　　听完方图南的解释和计划后，周萌颇为担忧道：“可树姐跟我说了，修改已往，是有价钱的，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没关系，为朋友赴汤蹈火，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方图南笑道。

　　拿起剩下的一整瓶二锅头，一次性全部灌进肚子里。

　　方图南祈祷着，待会儿自己就算没有因为修改已往，违逆因果规则而反噬挂掉，也不要因为酒精中毒挂掉。

　　把钛灰色闹钟调到2010年7月31号18点30分，方图南徐徐陷入甜睡。

　　在像素点虚空，触碰灰色漩涡并穿越后，之前见过两次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火烧云的黄昏。

　　弥漫着洗衣皂粉清香味的农家平房小院。

　　蹲在木盆前，一边洗衣服，一边唱着歌的王大帅。

　　方图南漂浮在花坛之上，静静期待着。

　　王大帅的奶奶走进院门，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然后王大帅接起张总监那通邀请签约的电话。

　　抱着大黄狗欢呼雀跃一番后，王大帅走进厨房里，去吃奶奶烙的卷馍。

　　就是现在！

　　方图南一个猛冲，来到了水池边。

　　王大帅放在水池边的手机，周边的流向节点，虽然漏洞牢固的颇为紧密。

　　但这一处的时间帧，依旧是可以被修改的！

　　只要赶在任尊的电话打来之前，把手机推进水池里。

　　王大帅就会错失通知聚会的消息，同时因为他在他奶奶家，朋友们即便去他家里，也找不到他。

　　之后，就算王大帅捞脱手机，换卡继续使用，那时候朋友们也已经看到周萌带着她的男朋友到了KTV包间，绝对不会通知让王大帅再去聚会。

　　只要现在……能把手机推进水池里。

　　王大帅就能制止今晚这次彻底破坏他自信心的真实伤害，去往鹤京市和张总监签约，实现他的唱歌梦想！

　　伸脱手，看着挡在自己和手机之间的透明波纹障壁，方图南已是势在必行。

　　这次可不会继续跟透明波纹障壁，愚蠢的拼拳脚了，方图南伸手摸向裤兜里，先前准备好的锐利五金工具。

　　可触手之处，却是空空如也。

　　看来，这个从现实携带凶器穿越的想法，是方图南太过天真了。

　　梦境穿越的规则，基本上等同于平时做梦时的机制。

　　现在方图南穿越回这个时空的身体，并不是实体，就只是他潜意识的投射，

　　因此，方图南虽然照旧穿着现实里穿着的玄色工装裤和灰色卫衣，玄色皮夹克，可衣兜里的手机，裤兜里的五金工具，全都不见了，因为固有意识的投影，无法涵盖这些工具。

　　但方图南发现了一件无比奇怪的事情。

　　“为什么，我卫衣领口上，被泼洒的这团玄色污迹，还存在着？”方图南疑惑的睁圆双眼。

　　这时，方图南的背后，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

　　“方图南，我跟踪了你这么久，完全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因为我发现了。”

　　“你真的是个无聊透顶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