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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守

卿念雁归脉脉语(肆)(中)

意守 沈余声 2096 2024-04-25 20:29:52

  一

  重叠的花影就像是一张春的网,白雪词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扇子,她惊奇地望向那妆镜中,头戴凤冠的自己。

  她抚上欲展翅高飞的凤凰,金晃晃镶着翡翠的眼睛无光,珍珠颗颗圆润,在烛光下留下黄昏的梦。

  红纱被一只手挑开,黛紫色的衣袍晕开一枝花开,早春的桃色映衬她的憔悴。

  池雨时看了她许久,烛火颤颤巍巍落下了剪影。

  “我送你走……”她被抱起,膝上的疼痛如同针扎一般,她的手想要抚平他衣上的褶皱,他皱着眉告诉她不要动。

  红纱又盖了回去,她眼前的一切都带着这种薄雾般的红。

  她抓着他的手,冷得恰似隆冬那屋檐垂落的冰,他哆嗦着挽留她将要滑落的手指。

  隔着红纱看不真切他的脸,风恰巧微微掀起来了一角,她伸手抚上他消瘦了许多的脸。

  他的脸好冷,是外面的风吹了太久吗?她的指腹沾染一点湿意,原来是泪啊,是她照旧他?

  池雨时将她抱进一辆马车,嘱咐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转头看。

  她看着车帘合上,一丝漏洞也没有留给她。

  可突然车帘又开了,她惊惧地想要往退却,池雨时似乎只是想要再看一眼,他的手要放开那帘子了。

  红纱滑落下去,白雪词的泪轻点在他的手背。池雨时将红纱又盖回去,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隔着那抹浅红色落下一个wen。

  他哆嗦着将帘子合上,不再去看那双让他眷恋的眸子,她会被送去宁静的地方,而他……

  马车上为她准备了许多工具,可她心中的空洞却越来越多。陪同着极致的恐惧,她的手脚不受控制地哆嗦,他会死吗?她能顺利躲过那些人吗?

  两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她攥着那颗遗落的珍珠,凤冠在裙边黯淡无光。

  这场局,他会赢吗?

  白雪词惴惴不安,马车却突然停住了,她被拖了出来。

  膝上的伤裂开,鲜血藏在红裙下,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按在地上。

  草屑和灰尘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双手被绳索绑住……

  “白雪词!”她从这场过于真实的梦中惊醒,额上密密麻麻的汗被擦拭。

  “你兴许是太累了,夜里竟开始发烧说胡话……”

  池雨时递给她一碗清水,白雪词才感应喉中烧灼般的疼痛。

  她一点点咽下水,才感受昏沉的梦从她的身上剥落,成为阳光下飞翔的灰尘,不安埋进了一处角落,期待日后破土而出。

  那场大雨似乎从未降临,一切都被抹除得干洁净净,可存在世人心中的雨,似乎从未停过。

  白雪词坐起来的时候手还捂着膝盖,兴许是夜里太过湿冷再加上那个梦的缘故,膝盖隐隐作痛。

  池雨时在离开前还看了看那半片残帘,又熬过了一场风雨。风雨何时才气压断他的脊梁呢?

  走出这座诡异的小城,似乎那些破碎的影象都消融了。

  沿着一条林间小径往前走,小溪灵活地穿梭着,桃花吹落香雪,荆桃也默默晕开皎洁。

  春的气息越发浓厚,而两人也终于到了国都。

  二

  “陛下,这是考生票据,请过目……”女官跪在地上,敬重地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女帝慵懒地撩开那玉冠上遮挡视线的珠串,将托盘上的册子轻轻掀开。

  女子科考也不多,也不外四五小我私家。这年头供得起女子念书的人又有几多呢,大多照旧草草识些字就急遽嫁人了。

  “白雪词、谢清禾、惠疏敏、景椿、章珠白……”女帝念过这些名字,看了一眼初试的得分。

  后几页是画像,女帝倒是认真了起来。

  “真是好年华呢!想当初……”女帝拂过那些脸,似乎拂过了已经逝去的那些涟漪。

  “而已,退下吧。”女帝缄默沉静了许久,让女官退下了。

  “这才情倒是惊艳,可惜了……”女帝抚上白雪词的画像,“白雪单薄却偏要词做风骨,这样一个弱女子怎么受得住呢?”

  茶盏弃捐在一边,香气与殿内的熏香纠缠不清。以卵击石真是蚍蜉撼树,茶凉了散尽了最后的不甘,那香雾依旧不紧不慢地侵袭每一寸漏洞。

  女子的叹息声消失在殿门口,轻轻地将灼烁关在殿中。

  宽大的衣袖上是高飞的金凤,带着一簇簇神明之火,带来希望……

  站在这高高的台阶上,女帝的神色看不清楚,眼眸中泛起一种奇异的色泽,她微笑着一点点走下台阶,耳边是礼官封爵她为公主的声音……

  是啊,太多年已往了,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公主了。如今走下这台阶的是女帝池茉恪。

  那高高的台阶,看了太多故事了,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明君即位。或许低下头仔细寻寻,还能找到哪个良辰吉日留下的一片红绸,风带不走又忘不掉的爱恨……

  今日的耳铛似乎重了些,那珠子坠着有些痛,她抬头看天,宽大衣袖中的手抚上耳垂,手腕就像是皮裹着骨头似的,轻轻一折就会断裂。

  “好快啊,第七年了……”她喃喃自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伤心,脸上没有泪痕,心里却滴着雨。

  影子被拉长,落下无尽的恨,又只能往前走,被风吹走那些破碎的回忆。

  三

  白雪词随着其他女子一同登上那层层台阶之上的殿堂,青色衣裙如同新生的柳,这种生气的春景是否如愿照进殿堂,实现所谓梦想。

  笔墨在纸上挥洒,数行字道不清世间,风雨落谷,催生无数祈愿。

  最后一字落下,纸张叠好放在托盘上。

  女帝凤冠上的珠串璀璨,她垂眸望着那一抹青色,属于白雪词的答卷呈上来,女帝看了一会起了兴致。

  “白雪词是哪位?”女帝看见那一抹青色往前走了几步。

  “回禀陛下,民女白雪词!”

  女帝往下走了几步,让白雪词抬起头来,这副柔弱模样倒有一身傲骨,文笔犀利直击痛处,分析现实不夸大其词。

  “听说你曾就读于竹梅书院,倒也不算白学了!”女帝倒要看看,这样的女子在朝中可以翻出什么浪花。

  斜阳掠过琉璃瓦,朱墙犹添憔悴。宫灯徐徐燃起,替代了那一方明日。

  几人被部署在宫中的几处屋子,期待明日一早的排名。

  夜色微凉,推开半掩的窗,唯有一寸月光映在几人的脸庞,不知是何种心绪。

  今夜难书一行心语,只听宫墙外远远的萧声,让人辗转难眠。

  梦里梦外都是模糊不清的影,余光下淡淡的忧愁凝结成月光下散不开的雾,萦绕耳畔的萧声化作一行泪。

  她伸手触及冰凉,猛的惊醒只觉心头空荡荡的冷,一晃三年,那些疼痛似乎远去,可未干的泪又未曾忘却。

  四

  第二日很快就来临,稀薄的日光在沉闷的钟声中显得特别清晰。

  几人敬重地来到殿外,女帝的裙角赤红掠过,金色凤凰展翅欲飞却不得不留恋云雾之中。

  许久,女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顺着白玉台阶淌下。

  宫人捧着托盘,上面是繁复的图样。

  在一堆祝词后,追随这几人的名字。

  依次为景椿、白雪词、章珠白、谢清禾和惠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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