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倘若家国是急？
厅阁内，史可法和刘宗周分作两边，刘文炳陪坐一旁。
三人坐在这里，茶水换了七八盏，已经聊了整整一个时辰，从沂州府战事，到西川溃败，从李自成回撤山陕，到满清入关，从浙直的盐茶织造到两广的外洋贸易，饶是史可法等人见多识广，文学渊源，现在也有些口干舌燥，如坐针毡了。
现在刘文炳只恨刘家是皇亲外戚，向来不是念书人，要否则还能和两位大佬聊聊诗词歌赋，文人唱曲之类的。
正当气氛逐渐陷入尴尬的时候，门外管家的身影终于泛起了。
“大老爷，五爷回来了，”管家躬身一句。
终于回来了！
厅阁之内，三人心中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纷歧会，换了居家常服的刘文炤终于到了前厅。
“刘文炤参见两位大人！”刚刚进厅，刘文炤便向着史可法和刘宗周一拜：“让两位大人久等了！”
“不妨事，我等只怕叨扰雪舫，”史可法和刘宗周今天难得的意见统一。
而一旁的刘文炳见到弟弟终于回来，如蒙大赦一般，向着史可法两人一礼，便急遽退了出去，留下三人独自谈事。
正主到齐，三人划分坐下。
“见过圣上了？”史可法先行开口，刚刚接到刘文炤被召入宫的消息之后，史可法便找来刘宗周一起来此期待刘文炤。
虽然不知道崇祯对刘文炤说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此次西南战局的烂摊子，需要内阁尽快派人收拾。
而整个大明朝，数得上的明将帅才，早已被崇祯天子消耗在北方的剿匪和辽东的御寇上，硕果仅存的左良玉，照旧一个老迈不堪，无心国是的状态，整天守在湖广的一亩三分地上，不愿出山，就连上次五位总兵汇聚南京，都是派其儿子前来......
现在，岂论是内阁照旧南直隶的黎民，都期望刘文炤能够再度出山，资助大明朝挽西南之天倾。
“圣上问过了沂州府的战事，”刘文炤点了颔首，并无隐瞒什么：“至于西南战局，圣上也向我询问了两句意见。”
“你如何回覆?”刘宗周神色一紧，急遽问道。
两人知道，刘文炤的意见在崇祯心中有着极为重要的分量，万一刘文炤也不看好西南的前途，那么万事皆休。
“西南战局，小事尔，”刘文炤挑了挑眉毛，面无心情道：“而且此国策是我提出，没有原理不看好结果的。”
刘宗周和史可法互看一眼，眸中的紧张神色稍稍放松了些。
“雪舫，若是派你出山，收拾西南残局......如何？”史可法试探着问了一句。
“两位大人今日找我来，就是为了此事？”刘文炤手指捻起一块绿豆点心，放在嘴里。
绿豆糕入口醇香酥软，口感极佳。
“虽然，此关乎后续我朝结构，雪舫你也应该知道，满清和李自成在北方给予我们很大压力......当初的国策，也是有你提出，你当心中有数，”史可法身子前倾，带着恳切的语气。
另外一旁，刘宗周也紧接着道：“国家事急......为臣者，不应推辞。”
家国是急？
好一个沉甸甸的帽子啊。
“好一句国家事急，”刘文炤拍了拍手，将手里的糕点残渣拍洁净，冷道：“三天以前，我还率领手下兵卒，在沂州府与满清大战，最终大战两天两夜，斩首敌军五千余人，致使三万满清雄师溃败而去，不知道，抵不抵的过刘大人在南京城督察院监察百官的辛苦？抵不抵的上刘大人在文渊阁值宿票拟奏本的苦劳？”
被刘文炤激了一句，刘宗周神色一僵，显然是没有料到年纪不大的刘文炤敢如此顶嘴自己。
“朝廷知你辛苦，”史可法见气氛尴尬，急遽打着圆场：
“雪舫，沂州府战事，你在奏报中所提及的，沂州府总兵人选，各路总兵官的赏赐，另有南京协同守备郑乐成的官职，以及其他将领，各营的赏赐，朝廷内阁都可以允许......要害是西南事急，容不得延长啊！”
听到史可法的话，刘文炤都觉得有些可笑，这些士医生心里，这些赏赐勋爵恰似是天大的恩义一般。
“应得的工具，反倒像是恩赐，”刘文炤呷了呷嘴，笑道：“文人士医生向来自视与天子共天下，什么时候能放下那些架子和文人的所谓傲气，才好满朝合衷一心，上下为国是，才不用说国家事急这一句空话！”
不知为何，从沂州府回来之后，刘文炤对史可法和刘宗周这类内阁文臣，内心有些莫名的抵触。
或许是沂州府城下那些战死的英灵？
简陋是因为衣不蔽体的兵卒浴血奋战，为得仅仅是被层层贪墨的口粮和军饷？
亦或者是因为这些士人大儒写得一手好文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在高堂之上，以高屋建瓴的姿态，自以为恻隐的对底层拼死护佑家国的黎民和兵卒进行恩赐。
所谓的恩赐，是因为战功吗？
高堂上做禽兽衣饰的高官们，可能以为是自己的恩义吧。
刘文炤的火气莫名有些大，让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刘宗周看刘文炤的无名怒火，都想直接抽袖离席。
堂堂内阁首辅和左都御史，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
“兴兵西川，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半晌之后，照旧刘文炤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但说无妨！”史可法眸子一闪，看到了曙光。
“将在外，最忌朝中诽语讥语！”刘文炤手中摸索着碧玉扳指，缓声道：“吏部尚书张慎言，礼部尚书吕大器出阁。”
刘文炤的目的很清楚，率军出征，先把朝中某些小丑肃清为上。
另外，刘文炤入阁已经是铁板钉钉之事，在此之前，刘文字必须肃清政敌，为自己后续的行动先行铺路。
“竖子张狂！”听了刘文炤的话，本就心有怒火的刘宗周愤然而起。
刘文炤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要乘隙将南京城清流诸官逐出内阁，企图日后收支内阁，一手遮天！
面对刘宗周的怒火，刘文炤面不改色，看向这位以大儒气度著称的刘御史：“家国是急四个字，可是刘大人刚刚自己说的，怎么？角色交流，就酿成我竖子张狂了？”
刘文炤没有让他刘宗周直接出阁，已经是留有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