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孺子可教也
“微臣（儿臣）参见陛下（父皇）。”
刘文炤和太子朱慈烺一起，向着床榻上的崇祯见礼。
王承恩依旧是充当崇祯的传话筒：“平身吧，为建安候赐座。”
太子朱慈烺站在一边，刘文炤被赐了座位，坐在崇祯床榻不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崇祯的心情。
气氛依旧是凝重，肃然，整个殿内，只有崇祯手指在纸张上滑动所发出的沙沙声响。
“北伐......事宜？”
崇祯召见刘文炤，主要就是为了此事。
“兵卒已备，粮饷，银子也有筹措，明日启程，”刘文炤就坐在凳子上，欠了欠身子，向着崇祯回道。
床榻上的崇祯眨了眨眼睛，看着床边的刘文炤，手指在纸上滑动了一下，想要写什么，又自己划掉，这位大明天子显然有些心烦意乱。
半晌之后，崇祯终于落指。
“吴三桂，你认为如何？”
“暂时......可堪一用，”刘文炤看着崇祯。
朱由检手指在纸张上点了点，显然想听一听理由。
“吴家兵多将广，可算是一方藩镇，拥兵自重，目前来说，朝廷不能过于欺压，但是他亦不能脱离朝廷而自处，此为冒天下之大不韪，岂论是对麾下兵卒，亦或者对天下黎民，亦或者吴家宗族，都是不能蒙受，也不行能预料的现实。”刘文炤斟字酌句，徐徐道：“此为可堪一用。”
“是否能驭之？”崇祯继续问道。
“照旧那句话，朝廷威势若在，任何人都可驾驭，吴三桂也不在话下，”刘文炤双手藏于袖中，轻轻转动着手指，一边思考一边继续道：“至于现在的局面，三方鼎力，我朝也渐趋于稳定，只要我身后有朝廷的背书，吴三桂没有理由不听朝廷宣调。”
其实另有一句话，刘文炤没有说出来：只要自己手里火器足够强大，甚至用不上吴三桂的那数万戎马了......
科技的力量，不是区区八旗骑兵的凶悍能反抗的。
床榻上，朱由检听了刘文炤的话，半晌没有声音，缄默沉静着恰似在消化刘文炤的话。
“皇爷？”站在一边的王承恩动了动脚步。
“太子......”崇祯的手指动了动。
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朱慈烺听了崇祯叫自己，赶忙从一旁弓着身子走了过来：“父皇，儿臣在。”
“你对北伐之事，有什么看法？”
崇祯想要听一听其他人的意思，尤其是内阁的意见。
这些天太子大部门时间都是和内阁在一起议事讨论，一般从太子这里能够获得一些真实的信息。
“儿臣，儿臣以为......”朱慈烺说话磕磕巴巴，这些天这位大明太子压力山大，每次被崇祯问话，都是心惊胆战的。
坐在一边的刘文炤见状，从衣袖中伸脱手掌，轻轻伸出一根手指。
恰似一瞬间，朱慈烺被点醒一般，在崇祯失去耐心的前一秒躬身回道：
“儿臣愚钝，不谙国是，还要靠父皇决断！”
嗯？
听到朱慈烺的话，崇祯先是一愣，尔后眉宇之间升起一股疑惑。
“这话是谁教你的？”
纸张上，是崇祯有些歪斜的字迹，因为手指还不太熟练，书写的字迹也变得不太规整。
刘文炤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恰似事不关己一般。
而被崇祯问话的朱慈烺已经是汗流如瀑了，从小到大，父皇总是不苟言笑，在自己心里对其也是畏惧多于敬重，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故而太子现在已经双股战战，几欲昏厥了。
“殿下，皇上问您话呢，”一旁的王承恩上前一步，语气温和的看着朱慈烺，同时身子也将崇祯的视线稍微遮挡了一下。
此一下，压力骤减。
似乎是福至心灵一般，只听扑通一声，朱慈烺已经跪在地上，叩头道：
“父皇，儿臣这些天反躬自省，叩问本心，自觉性子愚钝，于国是另有太多不解和浅薄认知，还需要从父皇身上学习太多工具，故而险些每日都在重复诵读父皇往日之批注奏本，诗词文章，想要从中习得一二精髓，可是儿臣天资不足，未及父皇英明万一......还需继续受父皇教诲。”
刘文炤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孺子可教也！
而床榻上，朱由检听到儿子的解释之后，脸色徐徐的由疑惑变为了温和，眸中的愠怒也缓和了下来：也许自己这几天对他太过于严苛了，让太子的心里压力太大了。
原本就有些刚愎自用，自大疑心的崇祯，在中风之后，更是加重了怀疑的心思，岂论是外臣照旧皇子，甚至是后宫皇后，稍有不顺，就是冷语呵叱，大加惩处，令内宫众人人人自危。
故而，朱慈烺的这些话，也刚恰好说在了崇祯的心坎上。
朕在臣子们的心里，照旧英明神武的......
“朕以为，吴三桂要用，但是须要的打压和监视照旧要有，”崇祯重新将话题拉到刘文炤身上，又谈到了北伐事宜：“到了胶东，吴三桂队伍任何情况，实时汇报。”
“臣明白，”刘文炤一副低头受教的样子。
“至于于满清的大战......”崇祯的手指停在空中，半晌没有落下。
殿内众人都在看着皇上，期待着下一句话。
“若战事不顺，可先行放弃胶东......生存实力，尤为重要，”崇祯的胸口不停其起伏，恰似写出这句话，抽去了其太多力气。
刘文炤抿着嘴唇，没有第一时间回覆。
而崇祯也耐心地望着这位自己器重有加的外戚，等着他的回覆。
“臣不会让大明朝的土地，在我的手上，被占去尺寸！”刘文炤一字一顿，神色庄重：“若战事不顺，则身死而已！”
崇祯眨了眨眼睛，脸色涨的通红，恰似要说出什么话一般，半晌才在纸上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好！
刘文炤离去了，带着自己的允许，随后太子也敬重退下了。
床榻上，崇祯的眼睛闭了又张，张了又闭，心烦意乱。
“皇爷，您有什么付托吗？”王承恩有些担忧的看着朱由检。
“立刻，让内阁给西川雄师汤国祚传旨，务必剿灭张献忠部！不得在朕手上，让大明的土地在失去一尺一寸！”
刘文炤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崇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