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津卫，出海口

　　冯元彪与刘文炤话后，便起身告辞，崇祯出海南迁需要准备的事情许多，纵然天津方面已经提前有所部署，出发前，还需要再重新部署检查一遍。

　　而刘文炤这边已经召集了刘文炳、刘文耀以及吴襄、王德化等人，召开出海前最后一个聚会会议。

　　前院议事大厅，数人安坐。

　　三月份的天气乍暖还寒，夜里更是凌冽，故而屋内放置了一个小火炉，供众人取暖。

　　“圣上安歇了吗？”刘文炤坐在最上首位置，聚会会议开始之前，先开口问了朱由检的状态。

　　“陛下吃了点点心，喝了几口粥，在魏都人的伺候下睡了，”王德化先是叹了一口气：“圣上受苦了啊！”

　　坐在下面的李封和牛国忠闻言皆是撇了撇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在武人看来，国家松弛成这个样子，崇祯帝的责任最大，作为天子，首当其冲，现在逃亡路上被人万般护持......还受苦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圣上无事便好，”刘文炤点了颔首：“现在商议出海事宜！”

　　厅内众人皆肃穆端坐。

　　“刚刚从冯元彪那里获得消息，北京城已经被围，李自成雄师即将开始攻城，”刘文炤靠坐在椅子上，扫视众人一圈，将其脸色心情尽收眼底。

　　刘文炳和刘文耀闻言皆是一脸痛苦，他们的痛苦来自于自身能力的不足的无奈，身子臣子，不能护持国都，使得社稷受难，天子流离，这是正常臣子的反映。

　　而牛国忠和李封则是面无心情，只是看了看坐在最上首位置的刘文炤，期待其下一步计划。对于他们这种武臣来说，身死国难不是英雄，战场金戈铁马，封侯拜相，才是归宿，而追随刘文炤显然可以告竣自己的目的。

　　至于吴襄，先是惴惴不安，尔后看到刘文炤似笑非笑的心情之后，才努力控制自己的苦涩，想要保持冷静，吴襄自己不是什么功勋之臣，但是其子吴三桂现在还在山海关，其一举一动，都关乎整个北方局势变化，刘文炤将其裹挟出京，就是要将吴三桂拿捏。

　　而王德化听了北京城即将陷落的消息之后，除了双眸闪动了一下，便再无行动。

　　一个内宫大珰，只需要将主子伺候好便可，至于其他如何，都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

　　“国是至此！”刘文炤看了众人心情之后，便接着开口：

　　“皆是黎民苦难，北京城的状况不是我等能够左右的，就算是我们现在还在北京，一样的无能为力，一样的只能城破身死！但是我等不能沉湎于自愧，而是理应救赎，尽快护持圣上抵达南京，才是正理！”

　　“文炤，李自成雄师在现在那边，是否要提防其率军来攻？”年老刘文炳身子前倾，神情紧张。

　　“岂论李自成雄师来或不来，”刘文炤朗声道：“两个时辰之后，动身出海！”

　　李自成是否来攻，这种事情，刘文炤不想去赌，尽早离开漩涡中心，才是正理。

　　“诸位可有异议？”

　　刘文炳和刘文耀对五弟的部署自然不会阻挡，皆是颔首同意。

　　王德化、牛国忠，李封也拱手同意。

　　至于吴襄......

　　“五爷，”吴襄斟酌着词语：“三桂还率军在山海关抵御满清雄师，我等着一走，数万辽东铁骑可就孤悬外洋，再无退路了！”

　　“你可派人给吴三桂去信，”刘文炤一边把玩着手腕上的碧玉镯子，一边淡然道：“现在李自成在京城立足未稳，短时间内不会去找他麻烦，而满清雄师还被堵在山海关以外，想要入关，必须要绕道其余山口、城关，不能对其形成威胁，让他收到信之后，立刻率军南下......”

　　“南下？”吴襄搓了搓手，犹豫的问道：“是要三桂驻扎那边？”

　　“天津以南，江苏以北，”刘文炤抬起头，手指点了点桌子：“山东东昌府！”

　　从山海关抵御满清的辽东总兵官，到成为南京屏障，抵御李自成和满清两处敌人的山东总兵？

　　“圣上那里......”

　　“此事我会给圣上去说，你自让平西伯率兵南下即可！”刘文炤一双眸子盯着吴襄：

　　“吴大人，民族大义之前，可容不得任何侥幸和投机，你要明白，史册上，人心里，南北上下，都在看着呢！”

　　“吴某晓得，晓得，”吴襄点了颔首，对于吴三桂率兵南下，吴襄是举双手后赞成，在山东总比在山海关受到两面夹击要好得多！

　　且吴三桂手中重兵，到时候崇祯天子必有重用，如要北伐，前途无量！

　　众人商议一阵，刘文炤将天子出行前后的护卫和职责分与众人，尔后即是各自准备，休息不了多长时间，便要再次出发！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南下队伍开始动身，向着天津城东郊外的海河河口而去。

　　一路上，崇祯愈发缄默沉静，时不时望向北方，不知在思量什么。

　　哗啦啦，远处的潮水声，落在耳中越来越清晰。

　　月色清亮，天高云阔。

　　刘文炤驭马走在队伍前方，已经能够看到数十艘宝船静静停靠在码头，随着风浪而轻轻晃动，河岸边，海浪不停冲刷着河堤，静谧中带着一丝紧张。

　　每艘船或许都有两层楼那么高，长约十丈左右，足够满足所有护卫仪仗登船，至于粮食后勤也能满满当当的装载上去。十艘宝船中，有五艘属于战船，船身两侧装有数门大炮，船舷上也悬挂着数艘小艇，其中最大的一艘宝船上，桅杆高耸，船帆已经徐徐落下。

　　冯元彪此时跟在刘文炤身旁，其带着天津府剩下的几个官员前来为天子送行。

　　“圣上，到码头上，请您上船吧！”王承恩走到车轿旁，奏请崇祯上船。

　　不多时，在众人或尊敬或平淡的目光中，崇祯天子被人搀扶着，从车轿上走下来。

　　回首望了望，崇祯蓦然一叹：“祖宗基业啊！”

　　崇祯这一句话，让四周的一些内宫娘娘，宫苑之人都悲从中来，而不远处的冯元彪等大臣也低着头，恰似在勉力忍住悲痛。

　　“陛下，时候不早了，趁着涨潮，我们尽快登船吧！”刘文炤走上前来，敦促崇祯上船。

　　“哎，走吧，”崇祯点了颔首，在王承恩的搀扶下向着宝船走去。

　　其实昨晚，崇祯已经从王德化嘴里知道北京城被围困，即将陷落的消息，换做以前的崇祯天子，恐怕直接昏了已往，尔后再痛骂当朝诸臣，但是经过这一路逃难的经历，此时的天子已经有了一些改变，或者说蒙受失败的能力，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崇祯现在也开始反省，自己以前的一些做法，到底是不是一个明君所为？

　　崇祯站在岸边，抬头望了望宝船：“冯元彪！”

　　“臣在！”

　　“朕走以后，你等也尽快安置黎民，不必徒劳在此，无关大局！”崇祯的声音渺渺：“留有用身，以图大事！”

　　“皇上！！！”

　　崇祯的话，让四周文武百官大为感动，一时间又是跪了一地，冯元彪向着崇祯行过大礼：“臣一定谨遵圣上口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远处，刘文炤带着李封，牛国忠等人站在外围，看着这君臣相得的画面，无奈叹道：“早知如此，何须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