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来到这个世界渡过的第一个夜晚,贾璎很难适应才到八九点,就只能躺在床上睡觉的生活。
连一丁点儿的娱乐运动都没有。
听着外面风声,毫无睡意的贾璎,只能从炕上翻起身来,拿出一个木匣中原身存放的蜡烛,裹上被子走到书房,准备写写字帖打发无聊。
随着手腕在纸上婉转腾挪,当下的夜似乎也变得静悄悄起来,外面的两棵枣树也压低了声响。
贾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的轻微声响。
心神徐徐陶醉其中,也不知已往了多久,那烛台上的蜡烛已燃到尽头。
陪同着烛花的忽明忽暗,贾璎终是感受到了手腕的酷寒酸胀。
放好毛笔,甩一甩手腕,揉着有些僵硬的脖子,他看着自己最后写完的这幅字。
“无情岁月增中减,有味诗书苦后甜。”
“唉~,还真是切合啊!”贾璎轻叹一口气。
当年因为兴趣练字、念书,谁能想到现在竟然是让他用上了。
这书法照旧他刚当上教师的时候学的。
面对着一群活力四射,精力爆棚的中学生,总会时不时给他整出一些稀奇离奇的幺蛾子,让人的心情变得不那么美好。
又不能真的打骂学生,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己生闷气。
为此,贾璎不知是从网上哪里看到练字能静心的说法。
就这么断断续续写了几年,心境也简直是平稳许多。
许是他在书法上有些天赋,这一手颜体字堪堪算是登堂入室,之后认识更多的书法,便转而学起虞世南的「虞体」。
顺带着对传统文化和古书文籍也是兴趣大增。
使得他一个物理老师,闲暇时间就研究起这些来了。
更是得益于现代获取知识的便捷,经史子集、杂文小说,基本上全部涉猎一二。
虽说只是简陋浏览,但也算是有些印象和了解。
不知是不是穿越的缘故,现在他的影象力好的有些离谱。
只要读过一遍,便能出口成诵。
稍加追念,就能回忆起细节。
又坐着妙想天开一会儿,贾璎这才熄灭了闪烁的烛火,摸黑躺在炕上仰首思虑起来。
贾家这艘大船还能坚持十几年,但他不是原身,没有所谓的宗族看法,更不想靠着这贾家得些什么利益。
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身份的问题就欠好解决,而且他也有些不宁愿宁可。
究竟这才是自己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对于贾家、天子、官员和这个社会之间的情况还一无所知。
他照旧要视察调研一番,才气确定是去是留。
一夜无事,难得安息。
翌日,贾璎把借来的《国朝史鉴》还给贾兰,心中就盘算主意不来这义学了。
这具十三岁的身体里面拥有的可是二十八岁的心智。
让他随着这些最大不外十五岁的孩子玩闹,和他们斗智斗勇,内心还真感受有些羞耻。
而要念书的话,义学里所教授的不外是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名贤集》一类。
更高深一些的,贾代儒也教不了,讲出来不外是徒徒误人子弟而已。
看着那粉嫩小脸上一本正色,口中读着千字文的贾兰。
当了多年老师的贾璎难免有些职业病,忍不住就要说教几句。
究竟这小朋友是真心想念书,而且心地不坏,还借书给自己。
“兰哥儿,你要真想学有上进的话,最好还让你母亲寻个先生来教。这义学…误人子弟!”
说完,看到贾兰一脸疑惑地瞧着自己,贾璎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言。
招招手转身就走,再晚点可能就要失事了。
终究照旧要自己做出选择才行,不知道那心如枯槁的李纨有没有这个视野。
也不知她为何让贾兰在这鱼蛇混杂的义学里念书。
要知道,贾兰作为二房的嫡长孙。
二房又是实际上贾家的掌管者,怎么会让贾兰和一群旁支、下人子弟混在一起。
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
…………
接连几日的晴天气,贾璎多了许多时间来了解和熟悉这座大周百万人口事情生活的国都。
他想要从中挖掘出一些生财的法子。
究竟不去义学以后,他那唯一的饭食收入也就没有了。
总不能真的坐吃山空。
日常的衣食、取暖、照明和笔墨纸砚等等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而原身留给他的二十两银子,倒也算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寻常一户人家一年的花费最多也不外是二十两。
经过他这几天的视察询问,鸡蛋要五文一个,一壶酒要一钱银子,而米价则是每石(一百二十斤)五钱。
下午断断续续飘了些米粒般的雪花,贾璎便没在外面闲逛,只是转了一下午的书坊,考察和鉴赏一下这个时代的人们喜欢看些什么。
顺便思索着先把自己脑海里的哪本书写出来,挣一笔润笔来提高生活质量。
「莫欺少年穷」?
怕是不行,这个时代的人应该还接受不了。
「三国演义」?
也不行,第一次就把四台甫著写出来,对于没有一点名气的他来说,实在是太亏损了。
金庸武侠?
这个时代识字的多数是文人,崇尚的也是文德,似乎对武侠文学不怎么感兴趣。
思来想去,贾璎只好决定先把《聊斋志异》抄出来。
究竟鬼魅之事怕是能吸引不少人的猎奇心理,再加上里面多是些男女妖怪谈情说爱之事,对于那深闺大院中的女子有着莫大的先天杀伤力。
无论哪个时代,女人和孩子,永远是做生意最适合的工具。
而且在几家信坊里,也没有同类型的产物和贾璎竞争这些读者。
只是用毛笔来写这么一本七十多万字的手稿,对他来说,属实是一个巨大考验,要知道这些可还需要写成繁体字才行。
真要如此一来,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有了问题,心中盘算主意的贾璎再次开始想措施了。
翌日,久思无果的贾璎只好去荣宝斋询问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措施。
在京师逛了这些天,贾璎也知道大多数人谈起毛笔来,首先提到的即是这荣宝斋。
毛笔的品质、种类和样式在京中都属是唯一档,可就是风评不佳。
寻至店肆前,只见这荣宝斋外面朴实到甚至可以说的简陋,仅抬头的匾额上写着极其普通的「荣宝斋」三字,讲明没有来错地方。
门前对称摆放了几盆寻常盆景,盆上没有一点花纹装饰。
与其说是一家闻名京师的商铺,倒不如说是一个平常的小店更适合些。
带着疑惑走进店肆,柜台后的掌柜单手打着有些破损的算盘,抬眼一瞧,见贾璎虽穿着素朴,但长得是朗目剑眉,身姿挺拔,兼之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当下收起了轻视心态。
究竟京师中这种喜欢玩这种破衣烂衫调子的贵令郎也有不少。
“这位令郎您是第一次来?不知想买什么样的毛笔?是湖州的?照旧太仓的?宣笔照旧象笔?
我们店中的毛笔,可都是数十年经验的老师傅做的,绝对的手艺精湛,价钱公正。”
掌柜从柜台后面走出,嘴里热情的介绍起来。
“哦?那…不知掌柜尊姓?”贾璎看着突然泛起在眼前,这一硕大的身影问道。
“免贵刘福全,敢问令郎尊名?”那掌柜笑眯眯回道,示意一旁有些削瘦的伙计退下。
“姓贾,单字璎,此来是想询问刘掌柜一些事情。”贾璎拱手一揖。
刘福全一听这人姓贾,当下面上有些惊讶,目光又是仔细审察一番,口中试探道:“莫不是那一门两国公的贾家?”
贾璎无奈点颔首,解释道:“不外是旁支而已。”
“倒不知是国公爷的子女,失敬失敬!”刘福全面上做个姿态,那肥硕的肚子晃晃悠悠,有些腻人。
看这人的模样,贾璎马上有一种吃了三斤肥油的感受。
也顾不得心里泛起的不适,开口问道:“刘掌柜,不知店中可有非削制的硬笔?”
贾璎知道古代有硬笔,就是一种简朴削出笔的形状,把一端磨尖,醮墨书写的竹锥笔、木笔等等。
但缺点是笔尖太硬,贾璎写话本的纸张质量很差,用这种笔一不小心就会划破。
刘福全听到贾璎的问题,便回忆起来,一会儿就想到了些什么。
那双眯缝眼中一转,口中笑呵呵道:“贾令郎还真是识货,要说京中哪家有这般稀罕宝物,怕是只有我们荣宝斋了!
虽然价钱比力……,但用着很是方便,极易携带,贾不妨随我上去看看。”
刘福全那胖的都有些下坠的脸上浮现出亲近的笑容。
招呼着贾璎往楼梯走去,心中暗道:“可不能让这冤大头走了,难得有人寻这赔钱货!”
有些裂隙的楼梯在掌柜极重的法式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哀鸣。贾璎走在后面都担忧这掌柜会不会摔下去。
上楼,进到一间雅室。
“令郎稍坐,我这就去库房取出来,让您瞧瞧,看合不合意。”
贾璎应声坐下,刚喝几口热茶,刘福全就托着一个精致的锦盒,上用红布笼罩,显得有些神秘兮兮。
“令郎,请您上眼。”
刘福全坐在那张特制宽大柏木座椅上,放好托盘,撤下红布,打开盒子。
双手轻轻推到贾璎面前,同时做出请的姿势。
贾璎看着盒中放着的两根和自己那时代险些无差的铅笔,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又眨了眨眼睛,再看看那掌柜一脸郑重的心情。
不禁强行控制住嘴角那抹徐徐勾起的笑,这宝物还真少见…
刘福全见贾璎的心情凝滞,也不说话,以为是不识此物。
便开口解释道:“令郎,这笔名叫「铅椠」。
是我们店里的老师傅,依据古书所纪录的古方,自己潜心琢磨数十年才做出来的。
而且用的是也是一种传承古法。
那做出来的笔,笔杆结实,笔头韧劲。
书写时,只需将笔杆削去一些……”
听着掌柜的放肆吹嘘,贾璎目光有些奇怪的看着刘福全。
见这人还在继续口如悬河般吹嘘,贾璎急遽打断掌柜的言语。
“停…停,刘掌柜,既然您都说这铅椠如此珍贵,那我照旧不要了吧!
免得让掌柜您明珠暗投,一气之下一命呜呼,那岂不是在下的过错了?”
说完,贾璎看着有些愣住的刘福全,微一拱手,站起身快步离开。
这人明白是想宰他一刀,看来只能靠自己想措施了。
等刘福全反映过来,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追出来,哪里还能找到贾璎的身影。
迎着今天的最后一抹余晖,贾璎提着一袋新鲜的鹅毛回抵家中,准备做鹅毛笔。
…………
第二天上午,贾璎把羽毛洗净,用针将羽毛管内部疏通。
接着在屋外的空地上用墙壁上落下的碎石架上铁锅,铁锅下面赤红的火苗热情的舔着锅底,锅中汤水滚沸。
贾璎坐在旁边,用蒲扇维持着火势,看着那些羽毛在锅里面旋转跳跃,心中默默盘算着时间。
感受过了或许一刻钟,贾璎把羽毛捞出控干水分。
这制作羽毛笔的第一步:脱脂就完成了。
接下来要等到明天这些羽毛完全干燥才气进行。
第三天,照旧同一个地方,同一口锅。
只是锅里面加热的换成了找来的细沙,要把这些细沙的温度提高到能够将纸引燃才行。
「烘」,随着细沙上面的纸张燃烧,贾璎把铁锅放下来。
那些脱脂后的羽毛被一支支插在滚热的沙子里面。
到了下午,这些鹅毛笔总算是要完成了。
贾璎把每一支都拿在手里试试,从里面挑脱手感舒服的,用铰剪和小刀做成钢笔笔尖的样子。
回到屋内,沾上已经磨好的墨汁,在纸上唰唰的书写起来,只见纸上写着:
“天亮之前有一段时间是很是暗的,星也没有,月亮也没有。”
又是重新在镇纸下铺好纸张,在上面写道:
聊斋志异
卷二
金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