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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苍生卷

第七十一章:没有长安何来长安

帝业苍生卷 小花花菇凉 4695 2022-08-01 20:06:34

  许多人都知道我是景毅心腹,加上逼宫那夜卫启明死在我手上,让所有人都以为,我立此大功,会成为辰国一个有权有势的女人,因此,岂论我去到哪里,只要认识我的人,都市卖我几分薄面,有时候,让我不得不谢谢权力这个工具。

  夜里宵禁,我一面捂着气喘吁吁的胸口,一面往驿馆跑去,现在冀宁已死,我便再无任何记挂,我要为自己,为长安,好好活一场。

  到了驿馆,我只说了我的名字,还没拿出景毅给我的令牌,还没编造一个合理的假话,就很顺利的从驿馆牵走了一匹马。

  骏马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踏出令我欢愉的马蹄声,声声敲击在我心上,敦促着我向长安奔赴,我心情无比激动和憧憬,就连满身湿透,也不觉得冷。

  很快,我就跑到了城门,城门守军拦住我。“来者何人?”

  我不慌不忙的掏出令牌,纵然这枚令牌只是进出皇宫所用,可我必须保持着冷静和淡定,把令牌握在手里,颇有气势的道:“我乃陛下身边的李良辰,陛下有紧急军务要我传往军中,还不速开城门。”

  一个守军看了看我手中的令牌,或许他也不能分辨这令牌是否景毅赐下的出城所用,却是质疑道:“陛下有何军务,需要半夜传至军中?”

  我怕他再看令牌会看出破绽,忙将令牌揣入怀里,睇眼已往,继续利用加威胁。“军中事务岂能随意泄露,如再不开城门,尔等延长了军秘密事,可肩负得起?”

  “这......”那名守军略微犹疑后,喊道:“开城门。”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下,在城门开启的一刹那,就迫不及待冲了出去,离开皇宫到现在,约莫已经两个时辰,我要在天亮前就和长安离开,究竟我是得了景毅允许,而长安要同我一起走却是擅自离军,冒犯了军纪律法,势必会引起追捕,然后押回京城受审,所以,我们要尽快跑远一些,就算有追兵,也不会那样容易就追上我们。

  骑营的人多数认识我,我要进入骑营很轻松,但我不能让骑营的人引起怀疑,是以,我到了骑营后,只在营外让人通传长安,让长安出营见我。

  不多时,长安就跑了出来,连件蓑衣也没穿,头发也未来得及束起,细雨淋湿了他的长发和衣衫,他却在一见到我的时候,就把身上的氅衣披在我身上,只穿着一身洁白里衣。“良辰,怎么一身都淋湿了,着凉了怎么办?”

  许是他见我半夜找他,赶来得太急遽,他眼睛上的皮罩也未罩,我这才透过马灯昏黄的光线,看到他空缺的眼腔,一个腥红的窟窿。

  他的眼睛是被划破的,而不是被剜出来的,可是破损的眼珠会腐烂,会让伤势加剧,所以,要活生生把眼珠从他眼眶里挖出来,那时的他,蒙受了多大的痛苦,我不敢想像。

  伸手抚向他的脸颊,抚向他脸上的疤痕,他连忙低下头,不自在的说道:“我出来得太急,忘记戴眼罩了,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吧。”

  我微笑着说道:“长安,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他抬眼。“良辰,你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掠过他肩头,看了看守营的将士,见守营的将士并未看我们,才轻声说道:“长安,我们现在就走吧。”

  他没有问我任何原因,只转头望了眼营地,然后点了颔首,心领神会与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走开,直离开了守营将士的视线,我们两人才上了马,飞驰而去。

  我们做足了戏,让守营的将士认为我们只是闲聊,我以为,我和长安的离开算得上悄无声息,就算他们发现了长安私自离军,也得是早上晨练的时候,那时候我和长安应该已经跑了很远了,可我哪里晓得,长安的一举一动,早就逃不外景毅的监视。

  长安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搂着我的腰,在他怀里,让我觉得放心温暖,任凭风雨吹打在身上也不觉严寒,因为我心中有一团炽烈的火焰在燃烧,那即是和他朝厮暮守。

  跑了一阵,我方听到他的声音。“良辰,是顺德王失事了,对吧?”

  “你也猜到了,长安,冀宁他......死了。”一想到只有七岁的冀宁照旧逃不外身死的命运,我心里就难受。“所以,我片刻都不想再延误,我只想和你离开,远离这世俗权力的纷争,去过只有我们两小我私家的日子。”

  “良辰,不要惆怅。”他揽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你已经尽力了,安王他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启明不会怪我,但没能护住冀宁,到底是我心里的痛楚和遗憾,而眼下,我也顾不得再去想其它的事情,惟有和长安顺利逃走,才是我该考虑的,我担忧道:“长安,我们不能去驿站换马,只有这一匹马坚持不了多久,我们能离开吗?”

  “尽人事听天命。”他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良辰,既然我们已经跑出来了,就不要有太多记挂,总之,我们现在没有退路,只有一条路可走,无论如何,我拼死都市护你平安的。”

  “不要。”我忽觉心慌,紧张道:“禁绝说这样的话,长安,我们都要在世。”

  “良辰......”他的手臂将我整小我私家圈在怀里,后背是他烫贴的体温,如他的话一样,让我温暖。“我想与你一生一世,为此支付一切也在所不惜,良辰,我爱你。”

  “我,也爱你长安。”我已不觉羞赧,要与他恒久相伴的心愿愈发浓烈,然偏偏,我仅有的愿望,也就快破灭,我的人生也随之碎裂,再无法拾起。

  就在我们毫无忌惮表达想要与相互在一起的心愿时,又哪里知道,长安这一句我爱你,是诀别......

  急促的马蹄声踏水而来,陪同着熟悉的人和熟悉声音。“陈长安,李良辰,你们停下!”

  我蓦然转头,见得十数骑追赶而至,已只有百十丈距离,领头的正是景毅心腹薛平,此时,我心里燃起的那团名为希望的火焰熄灭,顿觉满身砭骨冰寒,我太天真了,我怎会觉得景毅会放过我呢?卫启明不是一早就预料到这结局么?

  薛平与长安一起去陇西收复失地,也和长安一起等着景毅下令戍守边关,我怎么就没想过,是景毅故意迟迟不任命他们,为的就是能有一个名正言顺除去我们的理由,长安离军,等同叛变,正法叛军,天经地义。

  狡兔死走狗烹,亘古稳定的至理名言,景毅想要成为一代明君,岂会放过有可能带给他污点的我们?我们,终究是后患......

  天已微亮,却不是希望的曙光,我好不甘,好不甘!我高声道:“薛将军,陛下说过放过我的,君无戏言呐!”

  “李良辰!”他在身后穷追不舍。“李女人,我不欲与你们为难,你们停下!”

  不欲与我们为难还追着我们不放?笑话,明知他不会放过我们,说再多又有何用,只道:“长安,再快些!”

  “陈长安,李良辰,你们停下!再不停下,我就要动手了!”薛平的声音在身后喧嚣。

  长安的声音在耳畔喝出热气。“良辰,你来驾马。”

  我心知追兵要对我们动武了,而我和长安除了一条马鞭没有任何武器,若我不驾马,长安就会酿成活靶子,由我来驾马,至少还可以让长安用马鞭阻挡他们射来的弓箭。

  绝不迟疑抓住缰绳,哪怕明知希望渺茫,可若不往前奔,我们便没有余生,如果不能和长安相守,如何心甘。

  “我们一定会离开。”我绝对信任长安,一如这多年来他默默为我所支付的一切。“长安,我相信你,一定会带我远走高飞。”

  我说着这样满怀期望的话,却是心跳如鼓,我也感受到了身后长安的猛烈心跳,诚然,我们都没有掌握,可我们的心还在跳,就不能停下来接受景毅给我们定下的结局,我们必须放手一搏,纵然徒劳,但还能相相互处片刻,或许,就不会遗憾了。

  “良辰,拼尽一切,我也会让你远走高飞。”他揽在我腰间的手松开,烫贴在我后背的温度消失,只听他大喝:“今天,谁也别想拦住我们!”

  “陈长安,你我同泽多年,本不愿刀剑相向,既然你不愿转头,偏要做叛将,便休怪我无情了。”薛平下令。“拿下陈长安,岂论生死!”

  果真,叛将两个字就是景毅给长安宁下的罪名,二十载痴心错付,可悲可笑,我不禁转头,看到追兵齐刷刷搭箭拉弓,惊道:“长安小心!”

  霎时,十数支飞箭向我们射来,见长安挥舞马鞭扫落箭矢,我才放下心来,方听长安说道:“良辰,放心驾马,不要转头。”

  对,我要让马跑得更快些,我不能分心,况且我转头也会让长循分心,使他危险,忙不迭目视前方,专心致志驱马前行,耳畔只余箭矢划破细雨,和长安挥舞马鞭的声音。

  许是晓得我会担忧他,他一面阻击射来的箭矢,一面说:“良辰,过了咸阳,我们就宁静了。”

  “良辰,我在渭河部署了船,我们上了船,他们就追不上了。”

  “良辰,不要转头,一直往前跑。”

  看着咸阳城就在前方,我心中的希望又燃了起来,他说他在渭河部署了船,只要我们上了船,追兵就拿我们没措施了。

  我很听话的没有转头,一心一意驾马,等到了咸阳城,已经能透过迷蒙水雾看见渭河了,我无比激动。“长安,快到了,我们就快到了!”

  “良辰,不要转头。”他的胸膛复贴在了我的后背,手也再次搂在我腰上,我只当他是为了我再跑快一些,便拼命的催马飞驰,很快就跑至渭河滨上,急切道:“长安,船在哪儿?”

  “在码头,马上就到了,上了船就宁静了。”他的身体都险些趴在了我的后背。“良辰,不要转头。”

  远远的,我望见了码头边停靠的小船,我欣喜若狂,再也忍不住的转头说道:“长安,我们到了。”

  “良辰,不要转头......”他的头搁在我肩上,我心中顿觉忙乱冰凉,然身后薛平的声音容不得我想太多。“快,截住他们,不要让他们上船!”

  薛平是看出我们的用意了,我一咬牙,驾马朝码头直奔,再不转头,终于,我们到了码头,我立即勒停了马。“长安,我们到了!”

  没能听见长安的回覆,只下意识翻身下马,与此同时,长安搂在我腰间的手一松,摔落马背,而他的后背上,直挺挺的插着四支箭矢。

  心中一滞,立马蹲下身扶他。“长安,我们到了,我们到了呀。”

  他仅有的一只眼望着我,鲜血溢满他的嘴角。“快走。”

  “一起。”我已经没有了思绪,甚至都不抬头去看追来的人马,我只晓得,马上我就可以和他远走高飞了,马上,我就可以和他一生一世,暮年白首,只把他的手搭在肩膀上,可是我还没站起来,我们两个就摔坐在地。

  我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都在奔走,连呼吸都已经不畅,哪里另有力气扶得动他,我们,走了不了......

  “呵呵......”终是躲不外昏暗收场的命运,我竟如释重负的笑起来,索性把长安放到腿上,抚着他的脸,说道:“长安,能一起共赴黄泉,也好。”

  “都已经到了。”他那一只眼睛里面尽是希冀,声音微弱,另一只空旷腥红的眼眶里蓄满了雨水,就如他不宁愿宁可我走不了而装满了泪。“别转头啊......良辰。”

  原来,他一直重复的别转头,即是要我无论如何也要走,哪怕是丢下他,可没有他,我一小我私家又能去哪里?那边是归家?我说:“是呀,都到了呀,可是你还在这里,我便哪儿也去不了。”

  他嘴里吐出越来越多的血沫,伴着雨水,染红了他整张脸和颈脖,雪白里衣上,也浸染鲜红血花,他艰难的说:“良辰,你走,我才气心安。”

  “长安,你从来都听我的话,这一次,依旧还听我的吧。”我伸手去擦他脸上的血水,却越擦越多,而我却顽强的想要他面容洁净,我想将他的容貌深深印刻在脑海里,即便到了黄泉炼狱奈何桥也不会忘记。“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对我的悦目成理所虽然,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小我私家好,就像我对你的好,也不是无缘无故,其实,你一直都在我心里啊,你从来都是我最在乎的人,长安,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他的手徐徐上抬,我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将他的手托起放在我脸上,面含微笑的看着他,我很清楚,他不想看到我伤心的样子。

  他嘴唇翕动,似要说什么,我低头凑近他嘴边,虽然他已吐字不清,但我照旧清楚的听到他在说:“良辰,长安。”

  “良辰,长安。”我复道,捧着他的脸低喃。“可没有长安,谁会给我买糖藕糕,谁记得为我暖腹,谁又还会护我......”亲吻在他满是血水的双唇,血腥气息溢满我唇齿之间,他微弱的呼吸也在酷寒的唇齿间散发些微温度,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去管薛平是否已经在旁等着抓我,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只有怀里的长安,我不能放手的长安。

  直到他的呼吸冷却,身体在我怀中僵硬,我才失声哭了起来,卫启明的死也曾让我极端伤心惆怅,却还未能让我体会到什么叫撕心裂肺,锥心砭骨,现在,我体会到了,是将心一刀一刀剜着,是将身体一刀一刀凌迟,然后,碎裂不复。

  “长安......”

  我这一生,因为种种,从来都是如履薄冰,可我所珍视的人照旧一个个离我而去,我之所为,无疑徒劳,如今,连长安都没有了,我压抑了一辈子的情感,发作。

  “没有长安,何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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