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谁的错？
叶非出了宫门，顺着街墙一溜小跑，果真在长街的另一头望见了一个遥远的背影，不疾不徐地向着客栈的偏向走着。
天刚破晓，万籁俱寂，空旷的街道上不见半小我私家影，偶有飞鸟掠过微微发白的天空，耳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衬得那背影格外凄清孤寂。
叶非遥遥地望着，犹豫着没有上前。
心里空落落的。庞杂的思绪如潮水般徐徐蔓延着，脑海中徐徐模糊起来。
昨夜太过极重，她如同一个疲惫而迷茫的旅人，翻越千山万水，踏过重重险阻，艰难地走完了自己短暂又漫长的人生旅途。
绵长的影象如涓涓细流，在心底无声地流淌着。
她终于弄懂了曾经的自己，是如何在世，又是为了什么而死去。
恍如隔世。
她跟在那人身后，想上前，又不敢。
到现在才算是懂了，为何他无论支付何等惨重的价钱，也非要将自己救回来，也终于明白，孟梦为什么如此笃定地说他绝对不行能放弃，而曦月，又为什么心甘情愿地放了手。
他与她之间的情意太重，承载了两小我私家的性命，浸透了无数淋漓的鲜血，乃至于，竟能够跨越生死，是不是？
之前还一再劝他放手，现在想想，只觉得太矫情。
放手？怎么能够呢？
若果真能够放手，他怎会替她受伤？而她，又怎会为了他赔上性命？
心里涌出庞大的感受来，翻来覆去地惆怅着，一时甜蜜，一时忧伤，夹杂着无穷无尽的惊惶与畏惧，偏又透着些叫人伤感的熨帖与放心。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嘭。
眼前一黑，猝不及防撞上一个温热的身体，鼻头一阵酸涩，险些掉下泪来。满腔思绪瞬间被打乱，叶非揉着鼻子抬起头，正撞进两道意味不明的视线。
齐墨淡淡地望着她，清俊的面庞上没什么心情，“你跟在后头做什么？”
叶非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你走太快，我跟不上了……”
“究竟是我太快？照旧你太慢？”
齐墨瞥了她一眼，凉凉隧道：“怎不说是因为你与那位师兄话别太久？”
“……”
叶非闻言愣住了，抬眼望已往，见他仍是一副面无心情的模样，眼风漠漠地扫过她的面庞，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晨光熹微，天色一点一点亮了起来，第一缕阳光穿透了云层，落上他的肩头，发出耀眼的金色灼烁，叶非在他身后望了一会儿，眼眸一闪，几步追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那个，你……”她觑着齐墨的面色，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是不是……嫉妒了？”
齐墨的脚步略微顿了顿，缄默沉静了一会儿，目光直直望向前路，也不看她，淡淡地答道：“是又如何？”
叶非瞪大了眼睛，惊诧隧道：“你怎么认可得这般痛快？”
“为何不认可？”齐墨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你是我夫人，却跟此外男人深夜相聚，说私房话，我为何不能嫉妒？”
“嘿！什么叫深夜相聚？明明有正经事啊！”叶非连声反驳道，“再说了，他是我师兄，从小一直帮我，这一回也……”
“是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师兄，这一次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帮你，还要帮着你劫狱，太让人感动了，是么？”
齐墨竟像是动了真怒，唇线绷得紧紧的，语气越发降低了，“你若舍不得，与他多叙一会儿即是了，又何须急着出来？”
叶非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也没跟他说多久啊？不是怕你着急，出来追你了么？”
“哦？那我若不在，你们预备叙多久？可要另约个时日详谈？”
“……你！”叶非终于有些恼了，高声道：“你干嘛啊！平白无故发什么脾气？认真怀疑我么？”
长街之上一片静谧。两人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齐墨转过脸去不看她，也不再言语。
情绪的波涛一阵阵飞跃起伏，他勉力压抑着，激得身体一阵阵微微发抖。
果真怀疑么？不，不是。
他只是看出来，周青喜欢非儿。
那人见到她的一瞬间，眼眸里明白藏着无尽的欣喜与深切的忖量，同为男人，难道会看不懂么？
可他心里明明清楚，非儿对这位师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心思。别说她这会儿灵魂不全，神智缺位，即是从前，在宫里一同习武的那些旦夕相伴的岁月里，单纯如白纸的非儿，难道对周青生出过任何旖旎心思么？没有吧！
明白不怀疑，偏偏克制不住地介意着。
年少时那些蕴满苦涩的艰难时光，非儿的身边有他牢不行破的位置，她多信任他啊，笃定地找他相助，一个儿时的灯号便将他唤了出来……
暗恋者努力藏起心事，掉臂及自身安危地全力相助，他并没说什么太过的话啊，只是一心一意地希望非儿过得好，希望她良人能好好掩护她免受伤害，叫她不要再像儿时那样过得凄苦，能够过上幸福开心的日子，这不外分，是不是？
是自己没做到啊。
齐墨的心里一阵阵刺痛。
非儿嫁给他，过上什么好日子了？整日里随着卷入朝廷纷争，三番五次陷入危险，最后还为了救他，落得个什么下场了？
还义正词严地跟周青说担待非儿的安危，他果真担待得了么？非儿现在这样，叫他担待成什么样了？
心像刀割一般剧烈地痛着，胸中似乎压着巨石，憋闷得喘不外气来。
他现在这样生气，气得是谁？是周青？非儿，照旧……他自己？
恼怒徐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伤痛，如潮水般奔涌而来，将心脏整个淹没，又顺着血脉袭遍全身，流入四肢百骸。
他微微低下头，不敢看非儿清亮的眼眸，缄默沉静了许久，低声道：
“……对不起。”
对不起。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