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鬼城安原
从豫州府出了城，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平野。
正是夏日惯常的晴天气，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虽已入了申时，阳光仍很有些热度，照得人身上一片火热，很快便冒出汗来。
叶非浑不在意地用衣袖抹了抹鬓边的汗水，索性马鞭一挥，放开了手脚策马飞跃，这可正称了照夜的意，马上撒开四蹄跑得无比欢快，一人一马如迅疾的黑影一闪而过，背影眼看着越变越小，徐徐酿成一枚小小的黑点，没入迷茫的天际线中。
被绝不留情甩在身后的齐墨体现很受伤害，只好也随着驭马疾驰，奔了好长时间，视野中泛起一个低矮破旧的石头城门，叶非牵着照夜，百无聊赖地在城门口期待着。
远远望见他，叶非连忙撒开缰绳，一溜小跑奔到他跟前，笑眯眯地问候着：
“你的伤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
齐墨跃下马来，眉毛一挑，“你还记得我身上有伤？”
叶非嘿嘿嘿直笑，手伸过来直接开始扒拉他的衣领，“让我瞅瞅，瞅瞅，没震得开裂吧……”
齐墨面色一僵，下意识地护住衣领，一把拍开她的爪子，“喂！青天白日之下，动手动脚干什么呢？！”
叶非吐了吐舌头，悻悻地缩回手，脸又凑了过来，仔细视察他的面色。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伸手覆上他的前额，又试了试自己的，感受试不出来，她蹙起眉头，索性一把拉住齐墨的衣领拽了下来，踮起脚尖，把自己的前额贴了上去。
微翘的眼睫如羽毛般轻轻刷过面前的脸颊，触及另外一双轻颤的眉眼，前额的温度似乎没有几多区别，可这脸颊……
她惊奇地伸手摸了摸，立刻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两只手都伸了已往，抚住眼前涨得通红的清俊面容，胡乱地摸着，十分焦急地问道：“发烧了？真的发烧了？怎么会……”
话音未落，整小我私家被滴溜起来，不怎么温柔地扔到一米开外，齐墨猛地转过身，僵直的背影似乎隐隐有些发颤。
“我……我要立刻马上帮你补齐灵魂，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他丢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再不理睬她，忿忿地牵起浮影朝城门走去。
“……”
叶非一头雾水地傻站着，丝毫没明白好脾气的齐墨怎么就突然生气了，眼看着他气鼓鼓的背影越走越远，丝毫没有停下来等她的意思，好半天才反映过来，奔回去牵起照夜，一溜小跑地追了已往。
这座小城名叫安原，城门破旧，街道比城门还要破旧。
整个城区一派萧索景象，店肆关张，衡宇破旧，更诡异的是，连人影也未见几个，整个小城空空荡荡，像鬼城一般。
叶非随着齐墨穿街走巷，从城南走到城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开门迎客的客栈，把两匹马栓在门口的立柱上，走了进去。
掌柜的是位须发花白的老人家，暗色的发带松松垮垮箍在头顶，身着破旧不堪的粗布短衫，正背着身在柜台后面忙乎着。
齐墨上前招呼了一声，掌柜回过头来，见眼前二人气质不俗，衣着鲜明，微微愣了愣，满是褶皱的脸上立刻堆出热情的笑意，绕出柜台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请问是打尖照旧住店呐？”
齐墨微微一笑，“我们想住一宿，劳驾掌柜给我们开两间上房。”
“哎哎，是是是……”掌柜眉开眼笑地应下，一面热情地招呼着：
“两位还没用膳吧？请大堂里安坐，小店粗陋，二位爷迁就着用些吃食可好？”
齐墨颔首谢过，循着掌柜的指引，拉着叶非找了一处临窗的木桌坐了下来。
酉时二刻，正是饭点，客栈大堂里稀稀拉拉坐着三五客人，每小我私家跟前都摆着一只大碗，叶非好奇地伸头瞅了瞅，里头装的似乎全是面条。
“他们怎么都吃面条？”叶非凑到齐墨耳边，小声问道。
齐墨望了她一眼，没搭腔，抬起手臂扬了扬，“小二……”
“来咯……”
小二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一溜小跑奔到他们桌前，颔首哈腰地问道：
“两位客官，请问有什么付托？”
齐墨微微笑了笑，“劳烦尊驾，可否为我们上些热菜和米饭？”
“……”小二的脸垮了下来，尴尬地说，“客官们不是当地人吧，咱安原苦得很，小菜另有那么几样，米饭是没了……有热乎乎的汤面！您迁就着用一点？”
齐墨与叶非对视一眼，齐墨温和地说：“劳驾你给我们一人上一碗热汤面吧，多谢了。”
“好的好的！客官您客气了，请先安坐，热乎乎的汤面马上就来……”
小二的脸上立即露出笑意，一阵风般去了。
叶非伸着脖子望了眼他远去的背影，压低些声音，惊奇地问道：“这安原连米饭也吃不上？怎的这般穷苦？”
转头瞅了瞅人烟稀少的大堂，又望了望窗外的街巷，整条长街空空荡荡，连家像样的店肆也无，偶尔飘过三五小我私家影，也多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齐墨望了她一眼，话未出口，先沉沉地叹了口气。
“安原……今年春汛遭了洪灾，”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田地全淹了，颗粒无收。”
“啊！”叶非听得一惊，“那……现在怎么样了？”
想了想，又问：“春汛的话……都几个月已往了，怎的照旧这么一副萧条景象？朝廷没有拨银子赈灾么？”
齐墨的面色变得凝重了些，四下里望了望，声音压得更低，“银子和救济粮自然是拨了，只是……”
他轻轻咳了一声，低低地说：“能发到灾民手里的，不足二成……”
“什么……”叶非眉毛一竖，险些拍案而起，被早有预防的齐墨一把按住，猛使眼色，示意她噤声。
“安原的事很庞大，我不宜袒露身份，咱们歇过一宿，须得赶忙离开才是……”
“热乎乎的面条，出锅咯——”
恰在此时，耳畔传来嘹亮的吆喝声，两人一起转头，远远望见小二手中稳稳地托着两个冒着热气的大海碗，笑呵呵地向着他们疾步走来，将热腾腾的面条送到了他们面前。
“二位客官，请慢用……”
叶非向小二道了谢，望向眼前的清水汤面，白乎乎的面条上盖着两片可怜巴巴的菜叶，不要说肉了，连根葱花也无。
她无言地望着，心里越觉察得不是滋味，抬眼望了望劈面已经开吃的齐墨，犹豫了好一会儿，照旧问了出来——
“安原的事，你……没管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