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审问

　　石头城前的那几千名叛军依旧驻扎着，陈凉不得已，连夜绕过他们的军营，从北边绕了一个大圈子，好不容易才来到石头城前。

　　尽管如此，由于后面的车队过于臃肿，照旧被叛军的哨骑发现，不得已，陈凉率兵断后，和叛军兵营里冲出来的成百上千名叛军坚持了一会，等粮车全部运进城后，才迅速退却。

　　由于是深夜，陈凉带着的又全部是骑兵，对方不知道面前的梁军究竟有几多人，但他们的主将明显是个出工不着力的家伙，象征性地出来看看，就带着一众打哈欠的叛军回大营睡觉去了。

　　当再次看到石头城的轮廓时，陈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受，已往的几天，要么是昼夜行军，要么是鲜血淋漓的拼杀，他和几百名士卒险些没有几多空闲，所以，他后面的那些骑兵们也不由发作出一阵欢呼。

　　终于能休息一会了。

　　城门处站着陈昕三人，陈昕笑容热切，羊躭不卑不亢，谢应则是上前一步，拱手称贺：

　　“恭贺将军告捷归来！”

　　“我不在的这几天，也辛苦你们了。”

　　陈凉看向旁边的羊躭，笑道：“这次回来，我又向东府城要了些粮食带回来，你看看，够几多人吃的。”

　　“倘若侯景随时可能攻过来，恐怕你带回来再多的粮食也是不够的。”

　　羊躭指向远处，那儿有一群衣衫破旧的人，各自拖家带口坐在地上，人人脸上都是惴惴不安的神色。

　　“自你走后，城中又先厥后了不少流民，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几多是流民，有几多是侯景派来的特工，或许，那些特工早就混进城里了也说不定。”

　　“而且，城中住的地方已经不太够了。”

　　谢应上前一步，对着吕康和辛枚笑了笑，主动接过陈凉手里的缰绳，自己牵马跟在后面，让陈凉能和羊躭在前面边走边说。

　　“不够？”陈凉愕然：“城里这么大地方，怎么可能不够？”

　　“城里已经有快要十四万人了。”

　　十四万人，许多吗？

　　陈凉脑子里照旧没有太清楚的看法，究竟在后世，江南地域哪怕是十八线小都市，其中人口似乎都能凌驾几十万。

　　“石头城究竟原本也不是为了住人的。”陈昕解释道：“虽说我让少部门士卒去城里资助搭建简陋的衡宇，但这速度远远没有进城的流民快，似乎建康上下游的流民都聚到我们这儿了一样。”

　　“这...”陈凉也没有几多措施，要是说缺粮，他还能带兵出去借点抢点，但要是说怎么替城里的黎民解决吃穿住，这他可是半点不会。

　　“不外，这次回来，我另有件事要交接你们。”

　　陈凉想起来什么，对羊躭道：“之前那批说是要给我们捐粮的黎民，你可还记得？”

　　“怎么？”

　　“那些人里面，可能有特工，又或者是有人撺掇他们这么做，你派人去挨个探询，不要做的太刻意，我们只需要知道，是谁提议做这件事的，最后把那小我私家请过来再询问。”

　　“我懂了。”

　　到了将军府，羊躭喊了一声谢应，两人准备去做事了，这些日子，看样子他们磨合的不错，羊躭似乎也对谢应比力倚重。

　　这时候，大部门时候一直缄默沉静的陈昕才徐徐说道：“贤弟，你这次出去，折损了几多人马？”

　　看到城外的大批粮车，陈昕在欣喜之余，也难免担忧南山营可能泛起伤亡惨重的情况，虽说他已经看过南山营的将士，认可这些人已经能勉强算是现在大梁的精锐士卒，但陈凉带出去的，不外堪堪五百人。

　　“伤亡，约莫在七十人左右。”

　　陈凉懒洋洋地说道：“哦，我这次回来，还带回来两小我私家，待会，你陪我去审审他们，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挖出什么工具来。”

　　“七十人，那还好。”

　　陈昕点颔首，觉得要是自己带兵出去查探情况的话，或许也只能做到这样子了。

　　自己这个贤弟，确实很有本事。

　　但要是他知道，陈凉并非仅仅查探，而先是孤军深入建康当众通报消息，尔后掳走王伟，之后，袭击丹阳郡城，第二天在东府城外击溃了一股两千多人的叛军。

　　而这些事，都是陈凉在不外短短几天的时间内所做到的。

　　要是陈昕知道这些，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淡然。

　　王伟和宋子仙两人被关押在同一个地方，现在他们的待遇倒是好了不少，起码不用再担忧睡着的时候把马粪当夜宵吃下去。

　　但很快，几个士卒就打开牢门，将他们押了出去。

　　被一同押出来的另有两小我私家。

　　其中有一个面容憔悴的大汉，一看见王伟两人，不由惊呆了：“参军大人？宋将军？”

　　“你是......”

　　宋子仙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认识自己，王伟却很快反映过来，一般这么喊自己的，只会是叛军里面的人。

　　“末将，末将之前衔命卖力扼守姑孰西城门和江畔，不幸被那个姓陈的奸人设计埋伏，他......”

　　“他看见有人在拐卖黎民，另有人想过来混水摸鱼捞点利益。”

　　旁边有人接了一句，四人循声望去，脸上马上泛起了差异的神情，大汉身边的那个头发散乱的男人，正想跪在陈凉面前求饶，可这时，一声喊猛然响起：

　　“陈将军！”

　　宋子仙跪在地上，喊道：“末将之前愚昧，屈身于贼，幸蒙将军援救，今愿以八尺之身，效忠将军，恳请将军收留！”

　　“......”王伟。

　　又来了，这个匹夫。

　　你真以为陈凉看不出你是什么心思？

　　“效忠我？”

　　陈凉脸上似笑非笑，他抬起脚，将靴子踩在宋子仙的肩膀上，后者不仅没有反抗，甚至还谄媚的往前挪了挪膝盖，将身子低下去，让陈凉踩得更舒服一点。

　　陈凉挑挑眉毛，移开脚，对旁边的辛枚道：“把他们两个拉下去，砍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唬的宋子仙霍然抬头。

　　老子都这样委屈自己了，你还想怎么样？

　　但他抬起头的瞬间，只看到那个大汉和他身边披头散发的男子被士卒拖走，然后，他看到了陈凉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适才也怕了吧？”

　　陈凉蹲下来，替宋子仙拍拍肩头的脚印，轻声道：“人活一回不容易，你难不成，还真相信寺庙里那群秃驴说的人有来生吧？就算真有，可你这辈子横竖是死了吧。”

　　先羞辱两天，激起他的反抗之心，然后再当他的面杀鸡儆猴，直接吓破他的胆气，只要将人的心理防线攻破，想让他开口，其实也就很容易了。

　　旁边的王伟深深皱起眉头，这几招，他也用过。

　　别说这几招听起来简朴，大刀真架到脖子上的时候，除非心里坚守着某种信念，否则真没人能宁死不屈的起来。

　　宋子仙的嘴唇嗫嚅几下，不敢再去看陈凉的眼睛，喃喃道：“末将的家小...还在军中。”

　　“我会对外说，宋子仙已经被我斩首示众，尔后，若是有时机，我会派人去接他们，虽然，我纷歧定保证能成。”

　　听了这话，宋子仙眼里的挣扎神色越发猛烈，旁边的王伟仔细视察着陈凉和宋子仙之间的交流，只觉得越发心惊。

　　这样一个阴险坚决的角色，之前在这南梁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队主?

　　王伟没有警告宋子仙，而是默默低下头，在心里思考着话术。

　　“宋将军，你知不知道，适才那两个被拖走的人他们犯了什么事吗？”

　　宋子仙摇摇头。

　　“一个，是将南地的黎民拐走，想要卖到北地去，另一个，想在那人身上捞点利益，这样两小我私家，却被我抓过来，一会就押到黎民面前巡街，一边被人砸着石子，一边送到那刑场上，斩首示众。”

　　“你说，跟这样的两个莠民死在一块，你觉得值不值呢？”

　　宋子仙缄口不语，但他心里，早已经回覆了。

　　他不想死的这么窝囊。

　　他原本只想着，自己能学着勾践一样卧薪尝胆，忍受种种羞耻，只要自己有翻身的那一天，早晚能和陈凉这个杀千刀的算账。

　　但猝然听说要被拉出去砍头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怕的。

　　“今天，你就好好想想吧。”

　　陈凉招招手，让士卒把宋子仙带回牢房。

　　旁边的王伟叹息一声，知道要到自己了。

　　“王先生，说实话，宋子仙只是一介匹夫，比起他，你知道的，明显更多，所以我舍不得杀你。”

　　出乎意料，陈凉却只是说了这些话，王伟盯着陈凉的眼睛，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陈将军舍不得杀，又何须舍不得放，王某说句欠好听的话，请陈将军仔细听着，听完了，再去想想。”

　　“河南王雄师一路进发到建康，一日时间不到，破外城，偌大建康尽在他手，一座小小的台城，您觉得它能支撑多久？”

　　“三月？半年？”

　　王伟徐徐坐在地上，举起被绑着的手，笑了笑：“差点忘了说，邵陵王的雄师，已在数日前就被河南王击溃，早已败退回京口，什么时候能重整旗鼓回来呢？几个月？”

　　“而这段时间里，河南王倾尽全力的话，究竟能屠掉几个石头城呢？”

　　“不外，我能给你一条明路，我以性命担保，河南王向来爱才，你若是归降，一定是高官厚禄封赏，王爷也不会盘算你之前的行为，以你的才气，何须替这如烂草一样的大梁卖命？”

　　“我的话说完了，请您回去好好想想吧。”

　　“不，”陈凉轻轻摇头，凑到王伟身前，低声道：

　　“谁说...我要替大梁卖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