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踢轿门
枝条清癯的花枝上，缀满了绽放得正热烈的红梅，艳丽而不媚俗，和今日倒是很般配。
拿在手上，香味扑鼻。
朱南星把梅枝放在谢茯苓拿团扇的手上，伸手，就握住她的另一只手。
少年的手，手掌很薄，手指又细又长，掌心有些滚烫。手一张，就把谢茯苓的手全部包裹住。
衣袖滑下，遮住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朱南星从耳尖红到了脖子根，虚张声势道：“都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许偷看！新娘子是本世子的，本世子要带回家自己看！”
话音落下，笑声震天。
谢茯苓更觉羞涩不已！
身后，谢柏仁冷淡地扫了一圈，开口道：“世子殿下，带茯苓去前院离别镇远将军吧。”
众人这才注意到谢柏仁。
今日天还未亮，镇远将军府外的大街上，就停了一条街的妆奁。
侍从举着红色牌子，上面印着大大的“上官”两个字。
听说，是谢茯苓胞兄为她备下的妆奁。
时隔多年，这位自幼离京的镇远将军府大令郎，已经长成一个稳重的俊朗青年。
有人小声嘀咕：“镇远将军长得不差，镇远将军夫人年轻时又是凉州第一美人，同父同母的大令郎都长得这般悦目，世子妃不至于会丑吧？”
“这么一说，倒真有原理！”
议论声，很快被喧嚣淹没。
谢茯苓手持团扇和梅枝，被朱南星牵着去前院的花厅。
花厅里，来宾说着恭维的话，镇远将军则客气地回应着。
谢茯苓和朱南星进门后，依照规则，给镇远将军敬茶。
镇远将军面色庞大地接了茶，笑得十分勉强：“今日之后，望你们匹俦一体，永结同心。”
语罢，招手让人端来两个红色木盒。
“多谢父亲。”谢茯苓道。
“多谢岳丈。”朱南星拜了镇远将军一拜，接了木盒，递给身后随侍，笑得十分辉煌光耀。
镇远将军道：“去吧。”
宫里来的太监，早已守在门口。
见时候差不多了，就用细长嗓音喊道：“新人出门……”
一时间，庭院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谢茯苓由朱南星牵着，并肩出了镇远将军府。
看着这盛大的局面，来宾不由感伤——
“太子迎娶太子妃时，都不及今日燕王世子娶亲热闹。”
“燕王驻守北疆二十来载，是大周最大元勋。世子又是皇上和太后抚育长大的，他娶亲，局面自然是壮观的。”
“谢柏仁也是给谢茯苓撑足了面子，听说，他从上官家给谢茯苓带来的妆奁柜子，足足摆了一条街呢！”
“数十年内，怕是再看见如此盛景了。”
谢茯苓一路走出镇远将军府，坐上花轿。
所过之处，来宾纷纷睁大眼睛，试图窥见团扇后的面容。
然而，她遮得紧。隐约看见，眉毛如柳，睫毛浓密纤长，鼻梁高挺，鼻尖小巧，薄唇红润，下颌线和下巴的线条流畅清晰……
怎么瞧，都是个不行多得的美人。
下了血本的东陵郡王脖子都伸酸了，依旧没看见谢茯苓的正脸。
望着意气风发，骑马走在花轿正前方的朱南星，一个狗腿子打马凑近东陵郡王。
他讨好道：“郡王别生气，您已经封爵，日后再娶个绝世美人，照样能压他朱南星一头。朱南星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废物，哪里比得上您？
晚上，不是要闹洞房么？您有什么不满，且先忍着，晚上闹洞房时，再灼烁正大地闹。”
东陵郡王闻言，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他抬头，往前方看去。
突然，朱南星回过头来，东风自得地笑着看了他一眼。
谢茯苓第一次坐轿子。
这一坐，就是十六抬的花轿。
可她却是坐立难安，透过摇曳的帘子和流苏，往外瞧去。
此时，夕阳西斜。
赤金色的阳光，恰似给朱南星镀上了一层金光。
光是坐在马背上，就无比耀眼。
谢茯苓不由得想，宫中那位病秧子天子，真的会动燕王府吗？
朱南星知道吗？
看他的模样，想来是不知道的。
哪有人会在知晓自己即将遭难、前途未卜的情况下，活得这般开心恣意，放肆铺张地举办婚礼？
而且，他照旧个十八岁的少年。
谢茯苓有些同情朱南星。同时，她又清醒无比。
和离的事，必须及早！
绕着京城大街走了一圈，踩着夕阳的最后一丝光影，花轿终于停在燕王府的正门外。
鞭炮声噼里啪啦，声音响彻半个京城。
皇亲国戚、文武官员再加上女眷，全都早已经来到燕王府了。
比起镇远将军府，燕王府越发热闹，早早的，就有人在门口候着了。
花轿停稳之后，礼官扯着嗓子高呼：“新郎请踢轿门……”
朱南星被人扶下马，问道：“不踢行不行？本世子鞋尖缀着金珠呢！踢坏了，你赔？”
礼官眼皮跳了跳：“不行。”
“踹就踹！”
朱南星大步走到花轿前，往里头看。
谢茯苓挡了脸，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朱南星抬脚，用力一踹。
“咚！”
花轿震了震。
谢茯苓团扇微偏，抬眸瞪了朱南星一眼。
轻点不行吗？她屁股都震麻了！
可恶！
朱南星恰幸亏看她。
这一看，就看见了她嗔怒的脸。
花轿内光影偏暗，她的脸却明媚得恰似在发光。
朱南星愣了一瞬，耳根子瞬间就红了。
旁边，礼官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世子殿下，得踢三下才行。”
“怎么不早说？”
朱南星略微恼怒，抬脚又重重踹了两下轿门。
也不知，大喜的日子，那火气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嘶……”
谢茯苓被震得头皮发麻，没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这时，礼官朗声道：“请新娘下轿……”
在起哄声中，朱南星伸出了手。
谢茯苓迟疑了一瞬，把手放在朱南星掌心。
还没握紧，喜娘就递了挽着花球的红绸走上前来，笑盈盈道：“瞧把咱们新郎给急的，直接上手了。”
“哈哈哈……”
周围来宾大笑不止。
朱南星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虚张声势道：“笑什么笑？本世子的新娘子，还不许本世子先摸一下手？”
来宾哄笑着回应——
“可以！”
“等下拜完堂入了洞房，随便世子爷！”
“只要世子妃愿意，世子怎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