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看起来他虽然并不太老,可是他的生命却已到了黄昏,就正如这残秋的黄昏般平和宁静,这世上已不再有什么令他动心的事。
夕阳虽已消失,山坡上的枫叶却照旧艳丽的。
晚风中充满了干燥木叶的清香,和一种从远山传来的芬芳。
夹道的枫林中,有一条小小的石径。
关山月心里突然有了种他已多年未曾有过的恬适宁静静。他突然想到了诗:“远上寒山不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爱坐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夜。
夜色初临。
关山月走入了大厅旁的一间屋子。大厅里灯烛辉煌,这间屋子里灯光都是昏黄黯淡的。
屋子里每样工具,都蒙着块黑巾,显得更阴森冷寂。
主人家在哪?为什么不在大厅中接待来宾?为什么将他带到这里来?关山月没有问,也不必问。
中年人走进屋,已掀开一块黑布,露出一块匾,和五个金辉煌煌光耀的字:“天下第一剑。”
中年人道:“这是自古以来,江湖中从来没有人获得过的荣誉,我家的子孙,一直都对它很珍惜,也很内疚。”
又一块黑布掀起,露出个木架。
木架上有一柄剑。剑鞘是乌黑的,虽然已陈旧,却仍生存得很完整。
杏黄色的剑穗色彩已消褪了,形式古雅的剑锷却还在发着光。
中年人静静地站在这柄剑前,就似乎面对着自己心里最尊敬的神祇。
关山月的心情也一样。他的心情甚至比中年人更虔诚,因为他知道世上只有这柄剑可以杀了他!
可是这柄剑的主人呢?
关山月面对着的,是置剑的木架。木架后另有件用黑布蒙着的工具,一件长长的方方的工具。
关山月心里突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心头一直冷到足底。他已感受到某种不祥的事。他想问,可是他不敢问。他甚至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只希望这种感受是错误的。
可惜他没有错。这块黑布掀起,露出的是口棺材,崭新的棺材上,似乎有八九个字。
关山月只看见了三个字:“雷震岳……………………………………………………………………………………………………………………”
大厅里灯火虽然依旧同样辉煌,可是无论多辉煌的灯光,都已照不亮关山月的心。因为他心里的光华已消失了。
剑的光华已消失了——
“他已死了十七天。”
那虽然绝不是死在任何人剑下的,没有人能击败他!绝对没有任何人。
唯一能击败他的,就是命运!
——每小我私家都有他自己的命运,也许就因为他的生命太辉煌,所以才短促。
他死得虽突然,却很平静。中年人的眼中虽已有了泪光,声音也照旧很平静!
“我并不十分难受,因为他这一生已活够,他的生命已有了价值,已死而无憾。”
他突然问关山月:“你是想默默地过一生,照旧宁愿像他那么活三年?”
——你是愿意做流星?
照旧愿意做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