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骆养性的无奈
紫禁城内。
“阿嚏。哪个王八蛋又躲在背后说咱家坏话？休要让咱家查着了，否则早晚要你悦目。”王承恩正准备招呼几个后生出去抖威风呢，谁知道还没出门就连打了几个喷嚏。都不用转头，他都知道身后这几个小阉人一定有在窃笑的，但他眼下也懒得搭理这帮家伙。
“都给咱家精神点，咱家这可是奉圣谕去东厂办差。若是在德化公公面前堕了咱家的威风，你们就等着去和徐公公作伴吧。”王承恩阴森森的声音传来，将几个正在窃笑的小阉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快步跟上，再也没有了说笑的心情。
其实昨日在崇祯召见完骆养性之后，王承恩就已经和如今的东厂厂公王德化透过风了。但今日他照旧要亲自走这一趟，一方面是为了证明自己对陛下部署的事情的重视，另一方面也是和王德化商量一下日后的对策。
因为内廷里面看似“二王公”分立坚持的局面，本就是这两位大太监有意为之。
如今陛下疑似要再度拿勋贵开刀，他们这种近侍自然要尽可能的推测上意，以免出了甚差错失去陛下的宠信。
……
“所以当陛下很明显是要提拔这李若琏来抢班夺权的时候，年老你就顺水推舟，爽性给了他一个正四品的指挥佥事，然后顺理成章的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全权卖力？”理清楚状况的骆养心对自己年老的谨慎可以说是无语至极。
“哼，你个小不点懂什么。”骆养性冷哼一声，见他坐的有些远，倒也没有伸手去点他，而是露出一抹有些讥嘲的笑容，“陛下只要想转动一二，锦衣卫这号称‘天子亲军’的一亩三分地绝对会是上好选择。而比起内廷的错综庞大来说，锦衣卫的人事组成又要单纯的多。而只要陛下计划收拢权力，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大有人可以坐得，唯独我骆养性纵然还坐得住，怕也坐不久了。”
“因为父子两代相继任锦衣卫指挥使，可能会形成勾通？倒霉于陛下指挥？”
“哼，哪有这么简朴？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名为天子亲军，但和天子的关系上百年来分分合合，这几十年更是或依附文臣或靠拢内廷，唯独和圣上没什么联系。而观今上之意，显然是禁绝备动内廷或文臣，而是先拿这帮勋贵开刀，我又和成府素有往来，只要成府稍有差错。今上便正好籍此良机，顺理成章的将我从这个位置上拿下，锦衣卫和京营两大兵权也就自然而然的回到了陛下手中。而新任京营提督也好，李若琏这厮也罢，都是蒙陛下金口拔擢，自然便会唯陛下之命是从。”骆养性冷笑不已，却是几句之间将朱由检的谋划信口道破。
“那咱们就这么任由施为？”骆养心皱了皱眉头，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有多重要，他们家可是心知肚明的。
也正是因为骆家父子独霸锦衣卫数十年，在文臣、内廷、勋戚等几方势力起起落落之间左右逢源，才让骆家短短几十年完成了跃迁，成为大明最顶尖的那一撮家族。
和那些依赖门生同年乡党相互勾通的文臣差异，一旦骆养性失去了这个职务，他们骆家可以说是直接会从云端之上坠落下来。
如果日后另有人记得，或许能施舍点三瓜俩枣让他们三兄弟过活，否则，这锦衣华服、山珍海味的日子显然是就此无缘的。
“既然陛下不念旧情，为何兄长还要如此用心为陛下做事？”骆养心现在对那位坐在龙椅上的皇爷已经生出了一些不满。在他看来，崇祯能坐稳如今这张天子宝座，他们骆家不敢说居功自傲，起码也是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出了鼎力大举气的。
更况且，有自家年老骆养性这么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人选坐镇锦衣卫，难道陛下就不能施展自己的理想了？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难道就非换不行？
“那成、定二府世受国恩，做起事来尚且如此肆无忌惮，我骆家不外发迹二十年，何须为此等昏君卖命？”
“慎言！”骆养性知道自己二弟正是热血的年纪，所以才特意部署他配合自己演了一场戏激起李若琏的满腔激情。
但问题是，李若琏虽然如他所愿热血上脑不假，自己这个二弟怎么也随着上头了？
人家要么是内阁大学士，要么是公爵，论资排辈又比崇祯这个藩王上位的小年轻不知道多混了几多年朝堂，私底下称谓一声“昏君”“暴君”之流自然是问题不大，但是自己这个傻弟弟不外是一个锦衣卫千户，照旧荫补的那种空有职衔而没有实权的千户，怎么敢对今上大放厥词？
亏得眼下是在自家宅邸，不虞有人密告，否则万一被捅到皇爷面前，别说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能不能把人保住，骆家不随着受罪都算是运气好。
所以眼下要赶忙给自己这个傻弟弟一个深刻的经验教训，免得以后自己万一不坐这个位置了自家老弟被人坑。
其实他和这个弟弟并非一母同胞，情感也只能说是不错，但问题在于，他不希望整个骆家因为这点小事被当成天子怒火的发泄品。
如果说像钱谦益或者温体仁这种正儿八经进士身世的高官被崇祯免职之后还能靠着深厚的人脉关系捡回来一条命，那他们骆家充其量就是袁崇焕一个级此外，只能充当朝中各局势力的白手套而已。
而且，袁崇焕好歹还能和女真正面交锋，他们骆家可就只能靠着锦衣卫这点资源过日子。
原本崇祯天子不怎么重视厂卫的时候还好，凭着自家老爹当年和内廷的友爱，以及自己和成国公朱纯臣的友爱，足以将锦衣卫牢牢的掌控在他们骆家手中。
但只要崇祯将注意力投放到锦衣卫上，无论最终对锦衣卫的争夺哪一方能获胜，他骆养性十有八九都得被从这个位置上撵下去。
至于成国公……对于成国公府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事有所推测和了解的骆养性基础不看好成国公府能在这一场由锦衣卫引发的斗争中站到最后。
比起朱纯臣来说，投靠崇祯天子好歹另有个大义名分呢。这才是他在确定朱纯臣不能作为依靠之后主动提拔李若琏以对崇祯示好的重要原因。
虽然这些年来崇祯天子确实是被朝堂上那帮念书人耍的团团转，但比起朱纯臣，文臣们至少照旧需要一点脸面的，留着朱由检这个名正言顺的橡皮图章可比他们另外找人划算多了。相比之下，朱纯臣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至于朱纯臣身上还挂着的那个京营提督的头衔，骆养性只能体现“呵呵”。为什么当年正统时期文官们千辛万苦种种算计好容易才拿得手里的京营提督的任免权，这些年又逐渐回到了勋贵们的手中？还不是因为京营如今早就沦落为劳工集中营了？真要指望京营搞出点什么武装政变，骆养性觉得可能还没有指望锦衣卫力士或者东厂番子来的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