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绝对不平常。
一大早，余家三个小郎君不需要人催，早早便候在学堂里，等着新同窗来。结果没等来人，倒等来了连续的哭嚎。
“爹是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要把我送出来！”
余松甫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到底年纪小，前两天年老申饬他的话，立刻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他冲出门去，旁边的小厮拉都没拉住。
他对着哭嚎的偏向高声嚷道：“不想来便别来！当我们余家谁都能进！”
余家前朝先祖便出将入相，一相以诗书传家，每代余家人险些都有劳绩傍身。余家与国家世代交好联姻，来往皆是大族。
钟家却是世家八竿子才打得着的旁支身世，到了钟鸿轩这一辈，才祖坟上冒青烟。才气与机缘相加，钟鸿轩才有了现在的成就。无论是比家财、比身世照旧比名气，余家儿郎出生的起跑线，都是钟正林终身奋斗的终点线。
余松甫这一嗓子换来了短暂的平静，但短暂的呆愣事后，钟正林哭得更声嘶力竭了。下人们只好哄着，春晖实时泛起，带他去了国老太太那里抚慰。
余松瑞出去把三弟拽回来，低声喝道：“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瞪视弟弟的眼睛，见他嚣张的气焰慢慢熄灭，才准备继续下面的话。
“年老，我看三弟说的也没什么差池。”余松祥好逸恶劳。钟正林的加入让他娘兴致高涨，勒令他每天也必须随着上文化课。原来他今天是准备去武场和人赛马呢。
他压根没看见年老变黑的脸色，翘着脚，自顾自道：“那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几多人想让陶先生教，都没这个时机。他来了，还哭得像头被宰的猪。”
余松瑞一下子气乐了。“甫儿不懂事也就而已，你随着瞎掺和什么！你也十四了，正林才到你的一半年纪。好儿郎也该有些气量，对弟弟友善些。”
他拽过两个弟弟，教训道：“正林年幼，我们兄弟应教之导之，正林丧母，我们兄弟应护之怜之。”
他瞪着余松甫：“你那话也太放肆，我们余家家大业大，更应行事谨慎。你们的态度，就是余家的态度。如此自傲，外人不会因为你们年少无知，便改变对余家眼高于顶的印象。”
他轻叩一下两个弟弟的额头。“再说，我家也是今上的臣子，钟家也是今上的臣子，谁又比谁高尚到哪儿去？摆正你们的位置。”
余松甫从小被哥哥教育惯了，不由得反思起自己的错误。余松祥和余松瑞年龄相差不多，对年老的教育不放在心上，但他也注重余家的面子，思量后也点了头。
陶先生也早早在后室等着了，他品着茶，听着前面的闹剧。余家已传家百年，到了余大郎这代，便有了些颓势。世家子弟，不是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就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就算子弟有些能耐，也会因为争夺家产打得你死我活。能守成者少之又少。
他微微笑起来，自己的大门生照旧有些指望的。不外剩下两个和钟家小郎君，还需好好教教。
听够了戏，他背着手走出去，往上方一坐。三兄弟听到后室的消息，便立刻坐好。陶先生等他们行过礼，就见余松瑞站起来准备躬身，他抬手制止。
“为师已知晓原委。该说的原理，之前也已讲过。前些时日，你们向为师保证要同窗和气，但今日所言，才是出自真心。既如此，今日便习《中庸》，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一节。”
课上完后，陶先生让书童拿戒尺上来。余家兄弟后背皆是一紧。
“甫儿，恶语伤人，该不应罚？”余松甫早在课上对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上完了课羞愧得无地自容，听闻连忙颔首如捣蒜。
“祥儿”“先生！我知错了，不应助长弟弟无心之言，不应顶嘴年老，也不应看扁了钟家弟弟。”陶先生虽悄悄颔首，但面上一肃。“擅自打断尊长，性子还需磋磨！”他看余松祥终于老实了，才转向余松瑞。见他着低头。
“先生，弟弟们不受教，是哥哥没领好，学生宁愿受罚。”
陶先生见三人都佩服了，略微满意，让他们挨个挨了十戒尺的手板，回去抄书。
至于钟家小郎君，课后他把在老太太那里吃饱喝足的小男孩领回来，单独开了小灶，让他第二日再来书院。
书院上午又是哭又是罚，阖府早传遍了，等余松祥回去，就见妹妹们出乎寻常地守在他房里，脸上写着“我要听八卦”五个大字。余松菡是硬被余松荷抱过来的，她实在想不明白，小孩上学有什么好探询的，前世幼儿园门口都是哭闹的小孩，听都听腻了。
他大大咧咧地坐下，把被打过的左手摊给丫鬟上药，张嘴就给余松荷泼了一盆凉水。
“没见到。”
余松荷眼睛睁大了：“没见到？！哥哥你莫不是唬我。”
余松祥哼了一声。“小子嗓门怪大，长什么样，我们几个却不知道，先生把他单独带着说话去了。”他看着有些失落的妹妹，笑道：“就是个小孩，有什么悦目，再悦目，能越了我们菡娘去？”
他伸手捏了一把余松菡嘟出来的小脸，看她的肉肉弹了两下，忍不住又捏了一把。
余松荷轻拍哥哥，把妹妹从他手下解救出来。
“只听人家哭着闹着想上学，哪有哭着闹着不想上学的。这小郎君，真是怪。”
余松祥笑觑了妹妹一眼。“荷儿慎言，下晌在先生那里可不敢说，要不就是这下场。”他挥了挥自己正在敷药的手，向余松荷示警。
“我倒是更好奇余松玥。你下晌回来可要给我讲讲。”
“自家姐妹，哥哥好奇自可去串门。这你可什么消息都没告诉妹妹，我反面你说。”
余松祥觉得可笑。“我是真没见到，怎么说？荷儿不说，菡儿回来给哥哥讲讲吧！”他又上手戳了戳余松菡的脸蛋。
余松菡险些仰天长啸，古代的娱乐运动也太少了！看这些小孩，来了个陌生人，一个两个好奇心强的，简直要闲出屁来。
不外这个余松玥确实神秘，自从被带来，就被安置在瑾萱阁里，老太太对外说她身子欠好，需要静养。陆氏的小道消息是她性子离奇，需要调教。余松菡觉得陆氏的消息比力可靠，究竟瑾萱阁里，现在已经有三个教养嬷嬷了，老太太送一个，国式送一个，娄式送一个。
余松荷搂着余松菡道：“庶生之妹，爱均同产，我和菡儿都市好好待玥娘的。”
余松祥嘴角一扯。“先生听你这话，一定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