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空话少说，开斗吧
两天后，甘泉宫，举贤大典如期进行。
大秦的甘泉宫，在章台之北，渭水之南，阵势平坦开阔，临近水源，便于居住，故而成为历代太后的居所。
嫪毐之乱以后，秦始皇修建了甘泉前殿，整座宫殿愈发显得恢弘大气。
清晨巳时，吉时已到。
宫殿一处广场上，彩旗飘扬，编钟齐鸣，将士威武雄壮，矛戈反射着太阳光线。
广场中央搭建了一座高台，四周龙旗翻飞。台子两侧，一座座凉棚排列开来，前来加入大典的贤才们坐在凉棚之中。
这些贤才们少说也有上千人，群贤毕至，盛况空前。
这种景象，在大秦是从来没有过的。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注重招揽天下贤才，但从未举行过如此声势浩荡的举贤大典。
新朝新气象！
端木蓉坐到挂着墨家牌子的凉棚之中，一边吃着蜜饯，一边朝各派掌门人颔首示意。
盗跖摸着鼻子道：“不得不认可，大秦气象弘大，此等局面一生难得遇上一回！”
其他门派的门生们也都十分兴奋，窃窃私议，时不时发作出赞叹声。不管怎么说，秦二世招揽贤才的诚意，人们照旧看在眼里的。
各派掌门人则面色严肃，前天夜里密谋，定下文斗的战略，今日一场恶斗在所难免，谁也不知道事态会朝着什么偏向生长。
岂论是输是赢，甘泉宫里置β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大秦天子驾到！”
随着一声拖长腔调的唱喏，钟鼓轰鸣，乐声大作。
楚夏在侍卫们的蜂拥下，龙行虎步登上高台。贤才们纷纷起身，作揖行礼。
“诸位请坐！”楚夏摆动衣袖，袖子呼啦啦翻卷，很有帝王威仪。
现场马上平静下来，乐声停歇，人们也都鸦雀无声，静静看着高台上的天子，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凭据预定的流程，天子先要以酒祭拜天地，再发表一场演说，表达大秦求才的诚意和决心。
“都说秦二世素有贤名，饱读诗书，想来他的演说应该十分精彩！”人们这般想着，越发充满了期待。
不意楚夏扫视全场，良久不语，慢慢收回目光后，挑起眉头道：“空话少说，开斗吧！”
啊，秦二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连客套话都不说，外貌功夫也不做了吗？
人们显然没有料到楚夏会这么直接爽性，反而不知所措，有些乱了阵脚。
也怪不得楚夏如此行事，他实在没时间玩虚的，必须尽快结束举贤大典，尔后搪塞张良等人。
楚夏朗声道：“怎么，听不懂朕说的话吗？朕知道你们谋划了一场文斗，不必婆婆妈妈的，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朕接招就是！”
掌门人们暗自受惊，秦二世怎么知道此事的？
随即一想，究竟是在咸阳，城中随处有秦二世的探子，消息提前泄露了也在情理之中。
孔鲋迈步而出，朝着高台上的楚夏行礼，说道：“既然陛下如此爽快，我等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没错，我们确实还要跟陛下来一场文斗，看一看陛下是否认真天命所归。”
说着，转头看向农家掌门朱令。
众人密谋时，已经定下计划，由朱令打头阵。
朱令立即整理衣冠，在众人瞩目下走出凉棚，一手按着腰间长剑，一手举着神农令，威风凛凛认真有一派宗师的气度。
朱令义正辞严道：“我农家自神农先师以来，在世间存有数千年了。民以食为天，食以农为本，农家做的就是世上最基础的事情。”
“然而自从七雄争霸以来，战乱骚动，天下农者或失去田地，或死于战乱，农事凋敝。”
“原本以为大秦统一天下之后，黎民可以休养生息，农者可以放心耕作。不意大秦不体恤民生，大兴土木，广征徭役，天下黎民苦不堪言！”
“今日，我朱令手持神农令，以神农名义发问，天下何时太平，黎民何时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农事何时能够兴盛？”
一番慷慨陈词，引得人们哄然叫好。
朱令则高举神农令，目光灼灼逼视楚夏。
楚夏沉声道：“问得好！朕身为大秦天子，自然希望天下太平，希望黎民富足安康，也十分重视农事。”
“朕刚继位不到两个月，约法三章，停建秦始皇陵和阿房宫，正是为了减轻黎民肩负。这一切，难道你们没有看在眼里吗？”
“然则大秦积弊已久，欲速则不达，尔等总得给朕一些时间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实现国富民强的局面，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做到的，更况且朕才继位不久……”
朱令冷笑道：“陛下这两个月的施政举措，我们都看在眼里，也都十分赞成。然而天下苦秦久矣，人心思变，只怕没有时间留给陛下了！”
“神农令一出，农者无不听从命令，请问陛下应当如何应对？”
呵，你在威胁我？
楚夏凝视着朱令，突然纵声大笑，笑得朱令心头发毛。
“陛下，你……你笑什么？”朱令大皱眉头。
楚夏道：“神农尝百草，救治病人，乃是大仁大义之人！不意农家到了你朱令手上，却成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组织，你另有神农传下来的仁义之心吗？”
“说什么神农令一出，农者无不听从命令，听从什么命令？无非是成为暴民而已！到时候战火重燃，又会有几多无辜之人死去，你们农家真不考虑结果？”
朱令道：“推翻暴政……”
“少说堂而皇之的话！”楚夏吼道，眉毛挑得更高，“朱令，你以神农名义责难朕，可朕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资格代表神农。别告诉朕，手里拿着一个破牌子，就能颐指气使！”
“要代表神农，还得拿出真本事来！”
三言两语，给朱令下了一个圈套。
朱令果真跳进了圈套之中，叫道：“不知陛下想看农家的什么本事？在下作陪！”
楚夏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立即道：“既然农家奉神农为祖师爷，咱们今天就效仿神农尝百草。来啊，把草药拿上来！”
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周泰带着几个宫人登上高台。宫人们手中捧着托盘，托盘里都摆满了草药。
楚夏指着草药问道：“朱令，你可认识这些药草？”
朱令脸色变了，声音发虚道：“自然认得，它们划分是断肠草、钩吻、雷公藤、雪上一枝蒿、乌头……”
随着朱令每说出一种药草的名字，人们就惊呼一声。
这些草药名字如雷贯耳，全都是台甫鼎鼎的剧毒之物，令人闻之色变！
先前天子说了，要学神农尝百草，难道天子要与朱令比试吃剧毒草药吗？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楚夏已经拿起一株断肠草，举在手里，高喊：“尔等看清楚了，这是一株断肠草，且看朕吃了它。”
话音落下，扯下一片叶子，扔进嘴里咀嚼起来。三两下咽了下去，又扯下一片叶子吃得津津有味。
人们马上惊呼四起，有人眼睛瞪得就像铜铃，有人则头皮发麻，有人双腿打颤……
“妈呀，秦二世这么生猛吗？”盗跖瞠目结舌。
端木蓉尖叫道：“呀，看他吃得挺香，难道断肠草很好吃吗？”
说着，脸上竟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高渐离急遽道：“钜子，您可是神医，断肠草的毒性，你比谁都清楚，吃不得！”
人们反映各不相同，等眼睁睁看着楚夏吃光了那一株断肠草，且平安无事之后，完全惊得目瞪口呆。
楚夏不理会众人，看着朱令道：“朱掌门，朕已经吃完一株断肠草了，轮到你啦，请吧！”
周泰抓起一株断肠草，从高台上飞身而下，站在朱令身前，叫道：“吃吧，神农传人！”
“我……我……”朱令额头上全是汗水，摆着手连连倒退。
“吃啊！”周泰继续迫近。
“会死人的，会死人的！”朱令脚步乱了，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不是神农传人吗？怎么连草药也不敢吃？”周泰咄咄逼人。
朱令实在没法子了，哆哆嗦嗦支撑起身体，跪在地上喊道：“陛下，我输了，我输了！”
听到朱令这么说，掌门人们互看一眼，摇头叹息。
楚夏大笑：“周泰，他不敢吃就算了，不要强人所难！朱令身为农家掌门人，却连草药也不敢品尝，丢了神农的脸面。周泰，收了他的神龙令！”
周泰一把夺过神龙令，朱令早已六神无主，竟没有半点反抗。
等周泰将神农令递到楚夏手中，楚夏扫视全场，目光落在公孙玲珑身上，问道：“另有谁要出来文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