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剑意帖
安平县城,第三日。
城西,老宅。
门窗陈旧遍布裂痕,房顶的瓦片残缺不全。这家老宅是前身的遗产,现如今的起居之所。
房内一张桌案,杜仲立在案前。提狼毫运笔如风,认真书写。
笔锋龙飞凤舞,纸面气象隐伏。丝丝缕缕的薄雾之中,似乎有一道剑光游走。
吕长山坐在远处打坐,双目紧闭老神在在。吕诗云在案边研墨,行动轻柔默不作声。
一幅字写完,吕诗云便资助更换新的纸张,然后灵巧退开。不外视线没有移走,瞅着字帖入迷。
“先生的字真悦目。”吕诗云小声赞叹。
“喜欢书法?”杜仲问。
“写欠好。”吕诗云有些欠美意思。“之前缮写那些罪证,都是爷爷资助。”
“写两个字看看。”杜仲递过毛笔。
闭目打坐的吕长山眉头一挑,耳朵马上就立了起来。
“可以吗?”吕诗云有些意动,但不太敢接笔。“我怕写欠好……”
“先生不是练字,而是在修行。”吕长山坐不住了,睁开眼道:“杜先生愿意教,是你的机缘。学到几多,是你的造化。”
“杜某简直是在修行。”杜仲看向吕长山:“正处瓶颈,进益缓慢。老先生既然懂,可指点一二。”
“先生莫要拿老夫消遣。”吕长山有些没好气。“能看懂,但看不透。小云境界尚浅不受影响,可老夫再看一次怕是命都没了。”
杜仲前世是文艺青年,一直都很喜好书法。尤其做完善事后,时常被请去一些部门闭关潜修。写毛笔字陶冶身心,周围人都比力支持。
不外同样写字,现在却差异。正如吕长山所说,看似练字,实则修行。
吕长山看的真切,杜仲头顶文气三寸,等同武道三品。
“两日前,还只是一寸……”吕长山颇有些模糊。
“短短三日,连晋两品。说是儒门却剑意凌厉,说是武道却又文气逼人……这杜先生所修,到底是哪一门……”
大道有三千,众生各差异。武练真气,儒养文气,方士固化神魂,空门参悟禅机。
无论何种修行,皆需按部就班。即便多门兼修,也不难看出眉目。可是杜仲走哪条,看不出来。
吕长山哪里知道,杜仲掌讨伐画鉴,所修乃是天道自己。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浩然气不属于任何一类,却又能将所有秘诀融会领悟。
无论用哪一种修行要领,都可同时提高所有秘诀境界。
相对于其他修行,杜仲在文学方面有基础,养文气的速度最快。
儒道修行,引星力成儒者,取士进师步步登高。也可苦读数十载不能动文曲,却厚积薄发一朝成大儒。
浩然气加持之下,修武十几日可入四品。杜仲以儒门之法修行,与武道修炼相比,能快上两到三倍。
不外吕长山不敢看杜仲的字,倒不是因为修行的原因。
是因所书之字,乃剑意帖。
嗤——
突然,一团光华爆开,刚刚写好的那篇字,纸面气劲四散。就似乎被什么工具切割,一幅字顷刻间被切成了无数纸屑。
吕长山眼角一跳,吕诗云见责不怪,杜仲则是叹了口气。
“果真照旧差一些。”
这几日不光养气修行,同时也在参悟先天剑意。
书写之时剑意入字,停笔后便会散去。这就意味着,无法以先天剑意出剑。
“或许该试试此外要领。”杜仲暗自思索。“虽然不能使用画鉴之外的剑招,但可以观摩参考。剑法差异于书法,不行闭门造车,照旧要与人交手才行。”
杜仲在那皱眉苦思,吕长山远远观瞧,眼中尽是忌惮之意。
之前因为好奇,看了一眼杜仲的字。结果就那一眼,便被字中剑意所伤,到现在都没养过来。
“原以为只是擅长占卜的方外之人,却未曾想剑道修为也这般深不行测。若是盟主在此,定可看出其中玄妙。但我不通剑道,需另想个法子……”
既然决定相助,便要知己知彼。住进老宅就是想摸底,现在更是生出试探之意。
“案子应该已经报到府里,郡学定会派人下来。学宫最注重清誉,不会轻易让官府加入,十有八九会派一个执事督促办案。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那位……”
……
与此同时,县衙。
“我苦命的儿,死的好惨……”
“这都已往三天了,凶手人呢?你这个县令还能不能干了!”
“不管你怎么做,今天我就要看到凶手!”
“把凶手扒皮抽筋,给我儿偿命……”
一大群衣着华贵的苦主,围着县令刘祥哭闹不止。
吕长山善后事情到位,衙门没有让事情曝光。安平县的黎民们,甚至都不知道县学失事。
但消息可以封锁,死者亲属封锁不了。连着几日,都在衙门厮闹。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听本官说……诸位爱子都有旧案,白纸黑字写的明白。再加上枯井中被挖出的女尸,一旦传扬出去……”
“传扬出去又能怎样!让你查杀我儿子的凶手,不是追查那些陈年破事……再说不就是一些死许久的臭穷鬼吗?死了就死了,有我儿子金贵?”
叫嚣最凶的是马云风的表婶徐金娥,配景最为深厚。她自己的儿子也死了,坐在地上又哭又闹。
在她的发动下,眷属们越发激怒。
“就是,谁管那些泥腿子死活,要害是我儿子的死。”
“把有嫌疑的都抓起来,一个个大刑审问……”
刘县令一看解释不通,爽性也不伺候了。趁着乱,让衙役们盖住,躲进了后堂。
刚进后堂,刘县令就是一愣,心中悄悄叫苦。
后堂坐着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面庞消瘦两眼狭长。神情阴郁目时光霾,犹如毒蛇择人而噬。
早知道郡学会来人,也猜到会派这位。可真的见到,照旧有些怕。
“呀,原来马大侠,什么时候来的?”刘县令一脸笑容:“也不派人通知一声,本官好出门迎接。”
“这些话不必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阴霾男子上来便咄咄逼人:“凶手,可有线索!”
刘县令苦笑道:“线索有一些,但没什么用。只知凶手身手高绝……”
“高绝?”阴霾男子很是不屑:“尸体我看了,不见内气侵入,最多一品。”
“在您眼里虽然不高……”刘县令讪讪陪笑:“凭据现在的情况推断,应该是个自以为是的江湖人,做一些所谓侠义之举……”
“即即是江湖人,也不会是寻常江湖人。”阴霾男子目光凌厉。
“杀县学讲郎士子四十余人,绝不行能只是临时起意。如果只会这么想,你这个县令就干到头了。”
“马大侠一席话,本官茅塞顿开。”刘县令连忙亮相。“本官这就交接下面那些脓包,重新视察杀人动机。争取早日查到凶手,让马令郎沉冤得雪。”
“你照旧没懂。”男子道:“此案能不能破,基础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学宫清誉不能有损。那些胡言乱语的罪状,不尽快烧掉,留着想做什么?”
“不是本官想留……”刘县令有些为难。“枯井里挖出许多女尸,现在还在县学里停着。就算烧了供状,那些女尸也解释不清啊。”
“简朴,一起烧了。”阴霾男子语气平淡。“无论女尸,照旧被杀的那些人,付之一炬,天下太平。”
“这……”刘县令打了个哆嗦。“那些士子眷属,只怕不依。况且,另有您儿子……”
“儿子死了,再生即是。待县学火起,尸体烧尽,全推到那凶手身上。”男子心情冷漠。“而已,看你这怯懦样子,让你做也做不洁净。将衙役调走,今夜我来部署。”
“好……”刘县令垂首应声,不敢多言。
六亲不认,当属此君。
安平剑侠,马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