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亏心多是念书人
陆父瞥了一眼屋外笑闹一团的小子女，看着愈发登对了。
陆大有又是主动提出，态度老实，当下也不迟疑。
他一拱手道：“多谢年老如此抬举我家小建。”
“小建能娶得小妮这样的好女子，真是走运！”
“转头我就和家里那口子商议一下，请媒婆上门。”
陆大有看着屋外青梅竹马，亦是捋须微笑。
眉梢眼角都是老怀大慰。
“好！”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待小妮哥哥结婚，就好好操办两个孩子的喜事！”
屋外的谈笑的陆小建却是不知道，不外说话间功夫，自己的姻缘已定。
……
陆家父子走后，尤氏却是从隔邻蹿了出来。
柳眉倒竖，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她插着腰，压抑着声音，雌虎般低吼着：“我说当家的，小妮嫁人这么大的事，你张张嘴就定下了？”
“那陆小建在王府不外是个打杂的角色，凭什么娶我家小妮？“
“门不妥，户差池！我是决计差异意的！”
素日温顺的尤氏今天竟然稀有地硬气了一回。
声声质问，怒气显然是不小。
若是陆大有今次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一场伉俪“大战”恐怕是免不了的。
陆大有却是老神在在，啜了一口尤带温热的清茶，淡淡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什么门不妥户差池，咱家连个童生都没出，有什么门当户对。”
“小建人智慧稳重，知道好歹，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小妮嫁已往，还能受委屈？”
尤氏被陆大有说得气息一滞。
他也是个爱女儿的，自然知道女儿嫁到陆家虽然不及富贵，但以陆家如今的光景，衣食无忧或许是没问题的的。
尤氏强自辩解道：“那也不成，我家小妮如此颜色，如何不能嫁得好人家？”
“纵是配个举人老爷也是要得，再不济，也要嫁入秀才相民众里。”
陆大有冷笑一声：“我却是没有什么秀才相公、举人老爷的世交。”
“更况且我一个泥腿子身世，也不敢攀附。”
陆大有素来不喜念书人。
他迎来送往，与衙门各处多有交道。
不是彼时的愚夫愚妇，真把念书人当整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有句话藏在心里却是与人欠好说的——“仗义每多屠狗辈，亏心多是念书人”！
陆大有宁愿女儿在家门口嫁个知根知底的老实人家，也不愿嫁给所谓的念书人。
尤氏气得脸色通红，喘着粗气。
“你……你……”
陆大有见状，眼珠一转，又道：“你不会真以为我这双招子瞎了吧？”
“实话告诉你，陆家的女婿赵虎如今已是王府二等管事，很得王爷看重！”
“有他姐夫照拂着，小建在王府出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以如今王府的威势，小建未来一定不差，还不至于委屈我家小妮。”
陆家庄距离县城颇近，不似偏远乡村消息闭塞。
尤氏素日在外也是个爱嚼舌头的，县城发生的大事自然也是烂熟于胸。
孙李两家都被王府连根拔起，那几日城中跟赶集似的。
她也是凑热闹听到不少关于王府的消息。
她猛地一甩手，扭头使气道：“这事我不管了！”
“往后小妮埋怨你这个爹，又怨不到我头上。”
这番气话说的陆大有呵呵一笑。
妇道人家，说话行事一阵风似的。
他眯眼自顾自品茗，不去理会而已。
……
回家路上。
父子俩并排走着。
陆父扭头看了一眼身材高峻的陆小建，狠狠抽了一口旱烟。
他轻咳一声，试探问道：“你觉得你陆叔家的小妮怎么样？”
陆小建嗅出了话头里的一丝不寻常。
他扭捏片刻，道：“小妮妹妹人漂亮，性格好，我……”
陆父吐了一口烟气，打断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
“以后每次回来都要带点工具去孝敬你陆叔陆婶，知道不？”
陆小建语气中带着惊喜，期期艾艾道：“爹，你的意思……”
陆父笑了一声，淡淡道：“你陆叔提议两家结亲，呵呵，你小子运道不错。”
陆小建脸色通红，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道：“爹，我知道了。”
……
转眼间来到了崇祯元年五月中旬。
孙李两家事件余波之后，一应田产店肆皆为王府所得。
王府精干人手齐出，总算梳理接收好孙李两家庞大的工业。
府城、县城和底下市集铺面拢共八十六处，田地约摸十二万亩，巨细矿场八处……
尤其是各处的矿场，倒叫朱明颇为惊喜。
其中多是小型煤矿，另有两处铁矿。
铁矿也就而已，煤矿如今可堪一用，也不必再去外面运煤了。
孙李两家之事算是基本结束了，唯一可虑者，乃是两家留下的人员。
众多的商铺伙计掌柜、码头劳工、镖行趟子手、佃户……
究竟是两家大户，靠两家用饭的人口算算竟有千人之多。
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仙打架，遭罪的终归是凡人。
一旦朱明不去管这些人的生计，多数人瞬间就会陷入困境。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那么多事情岗位可供挑选。
大户人家的商号更不会随意任用不知底细的外人。
若是一般的藩王宗室，哪会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朱明自然不是一般人，这个事他决定管起来。
正好，王府新进开业了一家“通达”商号，这些人手又能填进来做事。
其余人等，打散部署到四周庄子里去了。
朱明老谋深算，虽然不会贸贸然就进军外地。
后世所谓的“地方掩护主义”与明末一比，实在不值一提。
农业社会，具有消费能力的人群是很少的。
各行各业，在严密的行会制度下，对于市面上任何风吹草动都很敏感。
尤其不喜所谓的技术革新，甚至对于学徒数量，都有严格的划定。
一切市场化的行为，都市受到行会的严厉攻击。
行业制度下，所有一切都是为了维护现有市场花样。
捣毁机械，是常有的事。
说到底，天下之事，还在于利益二字。
昔人并不比后世之人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