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风浪之险恶、仕途之起伏
一亩地今天收成好能有二百斤，明年不行能酿成三百斤。
但商业就太香了！
但凡找些门路，往江南运点啥，总归是能赚钱的。
也不虞春夏秋冬，有货源、有门路、有货船，跑一趟江南就有银子进账。
作为江南的原质料供应商，江右商帮的小日子不要太爽。
方家虽然是个小家族，家道中落，但祖上也出过人才，有些门路。
每年往江南贸易，银子可不老少挣了。
但如今王府控制了码头，方家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朱明也只是淡淡付托了一句。
对于这样的小角色，也只有一句话的功夫。
杀鸡儆猴而已。
接下来，朱明会连续革新瑞昌一地，彻底将瑞昌绑上王府的战船。
哪怕朝廷派雄师过来镇压，这些人也会随着王府造反。
张大猛站在一旁，默默听着。
心中给王爷点了个赞。
这一手可比动刀子杀人狠多了。
直接断人财源！
……
崇祯元年四月二十日。
瑞昌孙李两家“造反作乱”大案敏捷侦办告破。
孙李两家嫡系持械反抗官府镇压，尽诛之，旁支牵连者甚众。
九江知府袁耀然似乎怕事情闹大，草草盖棺定论。
总得来说，这次风浪只在瑞昌当地造出巨大影响。
就连九江府也只是微有波涛。
原因还在于九江各级权要都不想把事情闹大，此事也就很容易压下去了。
可见，官老爷齐心协力服务，战斗力照旧很强的。
九江同知府。
“人间四月芳菲天”，正是桃花盛开时节。
这一日早上，周远志总算从觥筹交织中抽身出来接待周华庭了。
要知道，这次周华庭可是足足等了两日。
可见同知大人为国是分忧之辛苦。
“贤侄何以不投拜帖，省得两日焦心期待。”
周远志眼眶微有玄色。
虽已洗漱，佩戴香囊，口中犹是吐着淡淡酒气。
周华庭尴尬一笑，没待实时回复，一排美婢就如穿花蝴蝶一般拎着食盒进来布菜了。
七八盘时鲜菜蔬，五六碟精致糕点，汤味清香扑鼻。
可谓色香味俱全，令人望之唇齿生香。
周华庭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
他照旧第一次见到周远志用早膳的排场。
即便周华庭也称得上贪官污吏，照旧被这样的奢侈震惊了。
心中羡慕嫉妒的同时，难免有所畅想。
自己什么时候能混到这个水平，也算不枉今生。
“再备一副碗筷！”
“贤侄怕是有急事吧，不妨坐下边吃边聊。”
周华庭略有些拘谨，但见周远志不是客套说法而是有意相邀，就半个屁股搁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侄叨扰族叔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敢延误。”
周远志尝了一口“招积鲍鱼盏”，放下汤勺。
一旁的美婢很有眼色地拿起手边丝帕帮他擦了擦嘴。
周远志瞥了一眼周华庭郑重姿态，摆摆手挥退侍立的几名婢女。
见左右无人，周华庭这才说道：“族叔，小王爷逾制擅用火器，以重利收买人心，且当日煽动黎民，一呼百应，恐有不臣之心！”
周远志听闻之后半晌无语，眉头皱得险些能夹死苍蝇。
他拿起一个玫瑰酥尝了一口，突然笑了起来。
“不臣之心？造反？”
周远志摇了摇头，又尝了一口如意糕。
“瑞昌王锦衣玉食，田连阡陌，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何要造反？”
“区区火器，无非自保，更况且就凭这些能反抗千军万马吗？”
“至于煽动黎民，诛杀孙氏，只能说手段阴私，犯了隐讳。”
周远志似乎很不想听到所谓的造反之言，甚至于亲自下场帮朱明找好了理由。
周华庭却是笃定道：“族叔有所不知，这小王爷还在瑞昌组织开矿。”
“小侄极是担忧，一处矿山恐有千人矿工。”
“昔年戚少保所用浙兵，皆矿工身世，稍加练习，即整天下强军。”
“小侄担忧王爷为人蛊惑，若是真出了此等不忍言之事，小侄恐怕也会人头难保！”
周远志面色不虞，冷声道：“你这样作派殊为不智，疑神疑鬼，杞人忧天！”
说完，他命心腹取来一份邸报，扔在他面前。
周华庭定睛一看，神色微惊。
那邸报写着这样一行小字：“今岁四月十一日，南赣贼匪夺天王，造反作乱，率众攻破安远，劫库放囚。知县沈克封逃走。”
周远志冷冷道：“西北民变、辽东战乱，如今南赣又乱了！”
“本官警告你，勿要无事生非！”
“当今天子甫一秉政，根除阉党，选贤任能，必有中兴之志。”
“处置惩罚犯事官员肯定不会手软，你是要尝尝天子之威么？”
周华庭脸色一白，“下官不敢。”
周远志对能给他搞钱的下属照旧很满意的，尤其照旧同姓远亲。
敲打之后，又和颜悦色提点道：“这为官任事，须知和光同尘，不行急躁冒进。”
“莫说这瑞昌王并无造反作乱的实力动机，即便有，你也不应宣扬出去。”
“只要他一日未反，你就必须老老实实在位置上坐好！”
周华庭闻言色变，惊道：“族叔这是何意？岂能纵容贼子？”
周远志又夹了一片时鲜菜蔬，笑道：“否则呢？”
“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
“且由他去吧，好歹也是个藩王，总会给你几分体面的。”
他点点桌上的邸报，神色冷漠，森然道：“这才是造反作乱，无论士绅官商，抓起来都杀了挖心掏肺！”
周华庭悚然一惊，遍体生寒。
“多谢族叔提点，小侄省得了！”
周远志这才转怒为喜，笑道：“世人皆想入政界，却不知这政界凶危，尤胜战阵。”
“风浪之险恶，仕途之起伏，不外一两句话的事。”
说完，周远志小啜一口鸡汤，笑眯眯审察道：
“既然你认为那小王爷颇有手段，又有不臣之心，想必也是个敏锐之人。”
“你说他是否知道你到我这里密告他？”
此言既出，周华庭骇得面无人色。
他忙乱道：“不至于，不至于，他又如何知道！”